他好想睡觉，脑子里却来回切换这几天的画面，一会是阿尔文花哨的法师礼，一会是谢尔格拉匣子里弹跳的小丑，一会是亚蒂森折射银光的头发，一会是珠宝堆砌的地下室，和阿贝德在灯光下的脸庞。

蝉鸣阵阵，他始终无法入睡，准确的说，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入睡。仿佛回到了以前的时候，杜梓安在自己的床上辗转，或者在高架的车流里沉浮。

我要死了，多好……不行，阿贝德会乐坏的。杜安恍惚地想。

清晨，光线铺满床铺，他睁开了肿胀的双眼，模糊中看到安东拿着水杯和小瓶子走过来，“杜安，你发烧了，我替你请假去。”杜安把头重重地坠到枕头里，看着百叶窗外明亮的天空，长叹一口气。

安东午后出去上课了，杜安把化了的冰袋扔掉，从房间里走出去，坐在宿舍楼的门口发了会呆。他才开始接受这一切，接受他来到一本书里，把所有这些人从文字里放出来。法师，魔神，这些人从未如此真实的存在在他的世界里。

他打算到图书馆去转一圈，看点历史或者科普，为今后的日子做些打算。

如果他能预知阿贝德和亚蒂森就在图书馆的话，他一定会改变主意的。杜安拿着书走到座位的时候才看到亚蒂森一脸无奈的离开，阿贝德垂着眼睫，看不清喜怒。

亚蒂森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一头金发也显得黯淡无光，他感到阿贝德逐渐变得和以前不同，那种渴望和企盼消失在他的神态里消失，就像风吹过水面的縠纹一般，最终趋于平淡。

小情侣吵架？杜安想装作没看到的样子转身，阿贝德低低的说了声：“过来。”他只得挪动脚步蹭过去。

“亚蒂森昨天来找你了。”

“不是……”这应该是杜安期望看到的场面，这样阿贝德就可以在他的要挟下放了他，或者一怒之下杀了他。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亚蒂森只是来跟我说……他知道我卖违禁品的事。”

“他检举了你。”

“是的。”杜安的声音细若蚊蚋，“而你救了我。”

“杜安。”阿贝德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

阿贝德的声音被一声巨响打破。他们两个同时抬起头，阿贝德能感到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动，而且他能独特的感到，是同样来自湮灭的能量。有人在图书馆放出了不属于现世的东西。

图书馆开始震动，由轻至重，巨大的水晶吊灯稀里哗啦的摇晃，似乎能听到远方有人呼救的声音。

阿贝德站起来，“我们必须离开。”

从这里到东门要十分钟，如果跑步，需要五分钟。阿贝德先跑了起来，杜安只好跟着他跑，胳膊里还抱着一本厚书。

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他们脚下的地板也开始颤抖，整个图书馆都发出令人心神不定的开裂声。杜安跑着跑着看到阿贝德向后移去，他停下脚步，看到阿贝德在后面弯下腰喘着气咳嗽，腿脚疲软，显然这两步路就耗尽了他的体力。

杜安把书放下，一把拽起阿贝德继续跑，跑到拐角出，一条巨大的黑色触手破墙而出，伸到他们的面前，试探着触碰地板，像是在寻找一个立足点。

杜安赶紧调头继续跑，东门走不了了，只能从南边出去。他感到手上的拉力越来越大，回头看一眼，阿贝德几乎是被他拖着走。他索性背起阿贝德继续跑。

“别走南门，从东面露台走。”

杜安吸了吸鼻子，他只能听从，他选择相信背后的疯子。阿贝德贴近杜安耳后的头发，杜安没洗头，有一股药物和生病的汗味，不好闻，还分叉，像动物的毛发。

阿贝德搭着杜安的肩，在他的背上继续先前被打断的话：“但是你可以成为杜安，新的杜安。”

杜安压根没听清，他恶狠狠的骂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个死书呆子。”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