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其他东西。
阁楼的小门被敲了敲,宫长张和莫问对视了一眼,把没来得及翻开的一个本子收进怀里,走了出去。
齐母看着宫长张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这孩子睹物思人这么久,还真是用情至深,她又看了看宫长张,这孩子身姿笔挺,五官也端正,看着就是正直的人,穿着也不错,海外留学回来,一定各方面都非常优秀,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女儿竟然会和这样的男人谈过恋爱。
莫问又随着宫长张逗留了一会儿,看快到了晚上饭点才离开。走出齐家门,又下了一层楼,莫问才问:“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什么,走到门口才觉得,以警察的身份未必能知道她家里情况。”宫长张回答,“你都看见什么了?”
“录取通知书的记忆,是齐欢收到的记忆,挺奇怪的,她兴致不太高,甚至还很……”莫问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她是复读生,我们那几届,很多人都在复读,三考四考都是常事,第二年就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应该高兴才是。”
宫长张点点头,说:“我一会儿问问何枝。”
“还有,她们一家亲情好像不太紧密,也不能说不紧密。”亲生的女儿,哪里能不爱,莫问不太说得出来这种感觉,觉得说轻了表达不清楚,说多了却又言过其实。
谁知宫长张却点点头,说:“能看出来,齐欢那小丫头性格挺敞亮的,我看她爸妈也是那种性格,不像是会表达自己感情的类型,也不会像其他父母那样宠爱孩子。”
“你看她那些遗物就能看出来。”宫长张知道莫问在想什么,单凭性格来点评确实不大靠谱,“笔记本之类的孩子喜欢的东西不说,录取通知书和奖状这种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也没见他们珍藏起来,倒是挺看得开的。”
伤痛肯定是伤痛,这才留着东西没有扔,这一小丝念想就是骨血亲情,可是思来想去,总感觉比别家要淡一些。
“齐欢的父母都是工薪阶层的人,小县城,能见到的东西很少,受教育水平也不高,多少有点市井气。”莫问回想起记忆的后半段,把那部分跟宫长张讲了讲,“不过中国式父母,大多都有这个毛病,不太注重孩子的权利,另外齐欢家里不富有,回迁了才住上楼,何枝也说齐欢上大学的时候一直勤工俭学,花钱也很节俭,看来在这方面从来不宽松。”
可是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全都是些不值一提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个班里念叨一下,得有一半的同学经历差不多。
两个人上了车,回程的路上宫长张一直在玩手机,叫莫问把看到的记忆都跟他讲讲。
虽说齐欢是个在所有人眼里都分外开朗乐观的人,可是莫问看到的记忆里,齐欢的情绪都不是很好,甚至有在哭在崩溃的时候。这倒不是说齐欢是个阴郁的人,不过按照宫长张所说,莫问在这些死物上只能感受到情绪强烈时的记忆的话,齐欢竟然没有非常开心的时候。
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记忆,留在她从小到大的所有碎碎叨叨的的小玩意儿上面。
他说着,发现宫长张在备忘录里不知道在干什么,见他说完了,宫长张接过话头,说:“她家倒是有张嘴闭嘴就是钱的毛病,她父母喜欢无意识地贬低她?”
莫问点了点头:“很多家长都有这个毛病,记忆里齐欢的抵触情绪很严重,吵架时还吼过‘我永远不能让你们满意’的话。”
宫长张沉思了一会儿,说:“你注意到了吗,我说我是齐欢男朋友的时候,她父母的表情。”
莫问看了他一眼。
“那惊讶的感觉好像是在说,没想到齐欢能找到这样的男朋友。”
莫问似乎是嗤笑了一声:“你要点脸。”
宫长张不跟他计较,把手机伸过去叫莫问简单地瞥了一眼,总结道:“生活在一个关系和睦却不太懂得尊重孩子的贫穷的家里,从小到大获得过很多奖状,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人际关系好,开朗乐观,没猜错的话,好胜心挺强的,自尊心也很强,想脱离原生环境向上的欲望很明显,二十岁的时候摔死了。”
莫问赏了他一个眼神。
宫长张解释道:“我觉得这姑娘前二十年里写满了惨。”
莫问没有收回那个眼神,惨什么呢?他是做警察的,惨的案子见多了,人性也认识了个遍,各个阶层的人都有接触,生活在这种生活水准家庭里的孩子,十个里有五个是这样。
宫长张吐了一口气,说:“和平年代里,没有饥饿和流血,压垮一个人的精神的,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宫长张不再解释,说:“我猜得八九不离十,不信就去看看,天要黑了,我们直接去海城理工。”
莫问虽然有些明白宫长张的意思,却又并不是十分理解得了,他没有开口问,顺着宫长张的意思,驾车向海城理工大学驶去。
宫长张看着莫问的侧脸,问:“你看过《肖申克的救赎》吗?”
莫问点了点头,好奇他问这个干什么,说:“你还看书?”
“人活着当然就要看书。”宫长张理所当然地回答,迎上莫问怀疑的眼神,宫长张说,“我多看点书,糊弄鬼的时候有帮助。”
我就知道,莫问的眼球往左上角偏了一下,翻了个不甚明显的白眼。
“第四篇,不再纯真的秋天,里面有个男孩叫柯里,出身不好,所有人都以为他只能上职高,不能进升学班,但是他成功了,还考上了研究生。终于迎来人生转机的时候,他因为劝架,被捅穿了喉咙,当场毙命。”宫长张平静地叙述道。
莫问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问:“你想说什么。”
“齐欢就是柯里。”宫长张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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