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维听得冷汗涔涔连声应是,程胥转眼一看立刻来了劲,挨身凑了过来,道:“甘维你就放心罢,有秋宫主在,尉迟可是好端端的咧!话说回来你还没见过秋宫主罢?唉,那样貌,那气度,那身手,也就是我们主子……”话到一半祁单横出一肘,一拐胳膊便直顶顶撞在了程胥小腹上,程胥顿时痛得连呼痛也唤不出,捂着小腹便弯下腰去了。
容夫人一双美目望了过来,眼梢带着三分笑意,看了眼仍自直不起腰的程胥和一旁故作镇定的祁单,朱唇一启正要说什么,蓦地不远处传来细碎轻缓的脚步声,却是苍漾带着历鸢,和荀丰一道来了。
容夫人慢慢往身后的椅背一靠,悠悠哉哉向那三人走来方向打量了过去,从甫风城回到拂辉城,一路上身边惦记着讨好她的人自是不缺,所以这三人容夫人虽是今天头一回见着,传言却是听了不少。
历鸢虽为质俘,但毕竟贵为公主,苍漾和荀丰均是秋纷亲自教代的仔细之人,默契地同时缀后了两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历鸢身后。耀阳军甫一归城,便有鸢公主不日将嫁进侯府之传闻在城中悄然散开,虽然人人心知侯爷此时心头正疼着秋宫主,但这联姻之事最是难说,于是侯府之中谁也不敢怠慢了这鸢公主,每日均是精食细用地伺候着。
不知是侍奉的人有意揣度还是就凑了巧,历鸢今日穿了件妃色绣花纱绵袍,裙角勾着银丝镶边,腰侧裙摆之上精秀了云纹卷草,一头乌发在脑后梳了个垂髻,两手收袖地搭在身前,垂珠步摇和那一抹垂散下的软发随着婷娜的步子一步三晃,端的是华贵无双。
容夫人看她容色俏丽端仪有度,一张俏脸清甜明丽微微有些圆润,眉眼间机巧精颖煞是讨喜,心下不由大是喜欢,缓缓站了起来,笑道:“鸢公主可来了,快坐快坐。”
历鸢轻轻点了点头,一双俏丽眼眸抬了起来,向上首的俞颂望了一眼,但见对方俊朗眼目分明带着浅笑,但那神色之中却是欠了温款,心下不免有些拿不准了,连忙将目光移了走,抬眸向容夫人甜甜一笑,道:“老夫人客气。”说着便轻轻拢了裙角,盈盈便要坐了下来。
谁知落座到一半,后首蓦地探出一只纤白五指来,轻轻将历鸢肘腕托了,语带关切道:“鸢公主伤还未好,慢些。”
历鸢被那青葱五指一触,下意识回眸一看,苍漾满眼明媚笑意地望了过来,眼角的精光隐现,直如探出一角的匕首般锋利,历鸢这番在她手下吃够了苦头,此时一看苍漾这眼色,心下着实有些怕了,连带着方才那贵态雍容都敛了三分,慌忙低下头去。
苍漾心中颇为得意,一手扶了历鸢缓缓坐了,一边上前半步,向容夫人行了个礼,道:“秋水宫侍剑使苍漾,见过老夫人。”
荀丰亦上前两步,也行了个全礼,道:“属下荀丰,见过老夫人。”
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容夫人不动声色地扫了苍漾、荀丰各一眼。她耀阳名门出身,十六岁嫁进耀阳侯府,一生至此阅人无数,单看这苍、荀二人气度已知那秋宫主定是难惹至极的人物,心下暗自皱眉,面上神色却是分毫不变,道:“都是自家人,咱们今儿就是听听曲,聊聊闲话,都坐,都坐。”
苍漾拉着荀丰一并坐了,明媚的眼眸弯着,颊侧两个浅浅的酒窝煞是甜人,道:“老夫人真是好雅兴,可惜了我们宫主不在,往前在秋水宫的时候,闲来宫主也会小奏两曲,改明儿宫主回来得了空,也让老夫人品辨品辨。”
荀丰听了苍漾这话,知她这是铁了心要搅黄容夫人撮合俞颂和历鸢的事了,眉心浅浅一蹙,还没来得及出声,但见苍漾微微侧过头来,柳叶般的秀眉淡淡一挑,冲自己眨了眨眼。
荀丰不着痕迹地吐了口气,垂眸不语。
容夫人涵养极佳,听了苍漾这话半点不恼,抬手捡了只灿黄饱满的橘子在手,一边细细地剥了,笑道:“苍姑娘言重了,听秋宫主的曲,岂不折杀我们这等凡人了么。待得秋宫主回城,定得由我做主,摆上珍馐家宴好好招待一番才是。”说着手上一递,将那剥得直如绽花一般的橘肉递到历鸢面前,道:“鸢公主,你说是也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