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那南境三城乃是同属一个於姓大族,”提及国政战事,荀丰脸色顿时便精神了些,微微上挑的眼眸也有了晶亮神采,续道:“不过据荀某所知,这三城城主皆是年近四旬,各据一方城池已有十数年,又都是族中的头领人物,此一时为抗摩伦王而扶了个遗子作傀,兴许能暂且齐心,但私下难免分利不均抑或争位夺权,若能窥得这个中机窍,从中斡旋离间,则其盟不攻自破。”
他说得义正慷慨,摩通宇也一言不发地听得认真,待得他一番见解说完,这才微微挑了挑眉梢,侧着头思忖了片瞬,这才转回头,向荀丰咧开一丝笑意,道:“荀大人头一次来,不知对摩伦民风古俗可有了解?”
荀丰一愣,没想到摩通宇竟问出这么文不对题的话来,当下迷瞪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应了一句:“嗯?”
摩通宇向后一倒靠上了背后软垫,右手向那伺候的小婢做了个手势,那小婢立刻会意,向前挪了两步,将一旁的另一只矮几搬到荀丰手边,随即又捧上来一只切好果肉的琉璃小碟和一盅宝石银纹小杯。
荀丰回神过来,一时又给气得不轻。这摩伦王对自己如此无礼也便罢了,竟连这正经议事的谏言也懒得一听,当下哪里还肯再给摩通宇好脸色,再次扭过头拒绝与他照面。
那小婢摆好了杯盘,又递来一方濡湿得刚好的白净巾帕,一边甜酥酥地道:“车内备了八种花酿果酿,五味咸甜点心,不知荀大人喜欢哪一样?”
荀丰满骨子的礼义仁教,不愿理睬摩通宇是一回事,一听这软糯绵音,却是不忍对这无辜小婢也冷言冷语,当下只好扭回头来,客客气气地接了巾帕,道:“姑娘不必麻烦,我……”
“诶,”摩通宇一摆手,插话道:“筱暮,荀大人这是头一回做客咱们摩伦,对这些花果香酿尚不熟悉,你让他挑,这不是为难荀大人么。”
这叫筱暮的小婢能被摩通宇一路带来辛韦城,可见是他身边最可心的伺候之人,不仅手脚利落服侍得当,揣度上意更是自有一套,闻言掩嘴甜甜地笑了开,道:“都怪筱暮粗心了,还是听大王吩咐才好。”
摩通宇蛇随棍上,立刻直起身走了过来,不待荀丰反应已然一屁股坐在了荀丰身侧,岔开两条长腿,大喇喇道:“我摩伦之地,除了香郎酒之外,这花果甜酿也是一绝,荀大人你看,”略略一顿,右手一抬,筱暮立时会意地端出几只银壶,摩通宇抬手一指,续道:“这是甜桔果酿,这是山桃花酿,哦,那个是青莓果酿……哎呀呀,个中甜爽滋味只有尝过才知。不如这样,此去摩火城尚有一天之距,反正一路无事,荀大人不若每种都尝尝看,也好让本王一尽地主之谊。”
荀丰眉间一蹙,下意识便想推拒,却见摩通宇直截自筱暮手中揽过一只银壶,亲自擎起自己面前那小杯斟了满,抬手一递便送到了自己面前。
淡粉嫩红的果酿盛在银亮的小杯之中有些明艳至极的妖魅,摇曳之中隐隐可闻丝丝果香,端的是甜腻非常。摩通宇擎在半空的手极稳,投注而来的视线灰冷之中明明带着几分戏谑,却是不容抗拒的威慑。
荀丰垂头看了一眼腕上的五色环,眉间虽是紧蹙不缓,到底还是伸手接了过,当是苦药一般仰头一把干了。
入口的果酿是特意冰镇过的微凉,果香的甜蜜顺着舌尖一路滑了下去,随即满满的便是萦绕不去的淡淡桃花芬香,竟是意外的清爽可口。荀丰在秋水宫时受秋纷宠护虽是也过过一段饮食皆精的日子,好酒好茶品过无数,却还当真从未尝过这般花果所制甜酿,一时滋味意外大好,倒也着实有些惊喜。
摩通宇自是将他神情尽数收入眼底,一边示意筱暮换过一种果酿再斟了满,一边抬手将一侧的小窗开了,笑道:“长路漫漫,荀大人一边用些点心,本王为荀大人讲讲这沿路风情,权当路上解个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