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未到黄昏落日,施善想到了今天好友的建议,的确是个好建议,古人有言书中自有颜如玉,说不准书本也会教她怎么样带小孩。
虽然她觉得自己带的不错了,但有备无患。
于是施善便前往了北市最大的书店。
现在手机平板电脑,掌上阅读电子阅读盛行。传统阅读方式已不算首选,而且一本书少则十几,多则百几,除非学生必备的练习册,其余实在没有必要去购置。不过施善的别墅还是存了许多的书籍,一大本一大本的。
施善一向喜爱纸上阅读,喜欢指尖划过生脆书页的声音。
她虽是个新兴的资本家,但钟爱老派的阅读方式。
算不得文艺。
或许只是念旧。
时下同她一般念旧的人并不多,书店有些冷寂。营业员们昏昏欲睡,没有什么激情四溢,只站在各个书架前,等待着六点准时下班。
施善走到了生活类,挑了几本育儿经。
目光在世界名著那一块儿扫了扫,便又想起了家里那本典藏的《蝴蝶梦》被甜甜圈的爪子挠破了的旧事。
她是个受不得瑕疵的人,挠破了的《蝴蝶梦》便担不起那个梦字,只能跟着碎了角的青瓷花瓶一块儿进垃圾箱里。丢了坏的就要迎来好的,并不是喜新厌旧,只不过是空缺总是要弥补的。
施善看着书架最顶端的那一本《蝴蝶梦》。不由得想,或许世上同她一样恋慕旧时光的人还有许多,不然为何这样冷门的书,竟然只剩了一本。
但又觉得这本书大抵同她没什么缘分了,垫脚去勾了好几次,也没碰到底。
倚着书架闭眼养神的营业员,还比她矮了一个头。
她也懒得去打扰那人赴周公的约。只是想着,如若自己的集团有这样消极怠工的人,还是让她回去家里补补觉,不必再来工作的好。
只是出了集团,施善就是一个最和善温柔的女人了。
人家忙,那就不要打扰人家了。
毕竟也不是一定要买的,实在不行明天让秘书买来也是可以的。
施善想着,便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然而在阴影处旁观了许久的人,在她即将退离的一刹那,又伸手将她举了上去。
那个人将那本书拿了下来,放在了施善的面前,但没有扭头,他还在拿另一本书。
落在施善眼前的书,大红色封面上,金色的字,写着的是。
《Rebecca》
黄昏已经到来,红日只剩余晖。
温暖的日光照在书籍与侧脸上。
他微微低着头。
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单眼皮,睫毛纤长浓密。
只凭一个侧脸,也能想象出这人是何等的风光霁月,在书屋之中,卷带着一身纷纭书香,儒雅而清冽,而又不失少年阳光。
这些对于施善而言并不重要。
最紧要的是,下颚斜方有一颗相差无几的黑色小痣。
日光微微移动,又或者是男人动了动。
总归是让清明照进施善的眼眸里,像是峨眉山终年不散的浓雾被扫开。
施善眼中一层厚重的雾也缓缓退去,她轻声,“谢谢。”
“举手之劳,不客气。”男人转过身来,正脸对着她,抿唇笑了笑。
微红的唇与洁白的牙,相得映彰。
笑容明朗而清澈,像是旭日东升。
一如多年之前。
又像似曾相识。
是惊鸿影归来,还是迷雾与风乱了人心,又或者心一向是乱的。
施善忽然问,“你叫什么?”
男人怔了怔,落到了施善眼底,她回过神来,也发现自己失态了,于是说,“抱歉。”
男人摇了摇头,让她不必因忽然的冲动而愧疚,或抱有歉意。
“我叫何予安。何必的何,安分的安。”
“何..予..安..”施善一字一顿地将他的名字念了出来,咬字清晰,吐词明澈,她笑着说,“很好听的名字,谢谢你。”
“不客气。”何予安礼貌地说。
施善没有再说话,道谢之后拿着《蝴蝶梦》走离了书店。
她现在知道了蔚眠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的确没有什么关系,也的确不该遇见的。
然而不是该不该的问题。
只是命中注定了。
即便在空荡冷寂的书店,也会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