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看,我当初也想买一只这样的表来着,可惜市面上找不到了。”施善像是没有听出来,没有刻意追捧,只是无意说了一句,“不过我看它好像快断了,哪天走在路上掉了就不好了。咱们买个新的,你把旧的放起来收藏。”
这样普通的表,市面上哪里会找不到?天桥底下的地摊上就能随意拎出一麻袋。
不过是在呵护这位敏感男孩的自尊心而已,又不明着说,这样的逾回。
男孩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不好?”施善又亲切和睦,试探的问了一句。
他默然无话,施善以为他是舍不得那只表,便刚准备开口婉转道几句作罢。
却听谢树悄然出声,“会不会太破费了。”
他低垂着头,眉眼隐在额前乌黑碎发后,浓密长睫下的眼眸是施善看不见的流转。
听了这话,知道了他沉默的原因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施善便豁然笑出了声,“没事的,我们有钱。”
她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说的还是我们。
“我以后会努力赚钱的。”谢树用他清润的嗓音慢慢说,声音坚定。
“好。”施善不疑,只当他仍旧是不好意思,打笑着说:“现在我养你,以后等你长大了赚钱养我。”
温柔的人总是小心。
不幸的人格外谨慎。
施善明白,所以包容。
这家专柜的表是施善十分喜爱的,男女款各有特色,且都不会因为过高的价格而附添多种沉重,典雅的有,跃动的也有。给谢树挑的是一款潮水表面的镂空男表,质感出众且柔和,和谢树这样的青涩温雅少年十分搭,不显得过于成熟。
同款还有一个女表,表盘也是宝蓝色的,施善觉得还挺好看,便一起拿了。
“你看,我们买亲子表了。”
……
施善又带着谢树一块儿去买了各种学习生活用品,以及背包。
最后看着满满一车的购物袋,施善觉得今天没有让司机开车是十分正确的决定。
不然她和谢树只能坐车顶了。
为了顾及谢树的感受,施善周末都没有离开别墅。
虽说这阵子集团不忙,但她的私生活也并不空闲。只是想着谢树刚来不久,留他一个人未免太过孤单,所以就也没去参加各种夜生活,更直接拒绝了好几个周末的桃色约会。
转眼就到了周一。施善再次亲自驱车带着谢树去了北市一中。
一中是北市鼎鼎有名的高中,并驾齐驱的还有师大附中。北市土生土长的人是这样说的,进了一中或附中,基本上两只脚就都进了重点大学。两所学校,教学水平、教学资源、升学率都旗鼓相当,而施善选择一中的原因只有一个,附中在山沟沟里,一中挨着市中心。小朋友才来北市就把人家送山沟沟里去,免不得人家会想去的不是山沟沟,是杨老师的医院。
施善的别墅和一中离得不远,开车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今天周一,普普通通的周一。所有在家过了周末的学生在今天早上都重新回到了学校。校门口正在检查校服和校徽,学生们或两手空空,或推着自行车,三五成群在一块儿说着闲话,俱是一脸朝气,生机勃勃的鲜活模样。
青春的气息。
希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走吧,下车了。”一中校园内不允许有机动车的存在。
“嗯好。”前座的谢树解开了安全带,抱着他的书包打开车门。
夏日的阳光有些刺眼,施善有些后悔没有顺手拿了一副墨镜带上。
门口跟着学生会成员一块儿检查校服的教导主任看见了她,急忙丢下了几个正在被他训斥的老油条,朝着施善二人快步走了过来。步子很快甚至是小跑,一身肥膘颤颤巍巍挂在身上,跟着他的步子一抖一抖的,笨重且极具喜感。
“施小姐来了啊,这位就是您弟弟吧?”
“主任早上好啊。”施善微微笑着,“对,这就是我弟弟,以后麻烦你多多照顾哦。”
“一定一定。”戴着方正黑框眼睛的教导主任笑眯眯地将谢树打量了一番,然后笑容可掬夸赞他,“小同学和施小姐一样,一看就是个有大出息的。”
一夸就捧两个,文化人捧人也是喜事成双。
“承你吉言了。”施善笑着说。
胖乎乎的主任奉承完了,扫了一眼周围带着好奇目光停驻在校门口的同学,“我也不耽误施小姐了,校长正在办公室等着您呢。”
“嗯好。”施善心如明镜,“那你忙吧。”
一中学校很大,施善在这里却没有迷路,还挑了一条小路近道。
近道没什么人走,或许是因为已经快要上课了。
绿树成荫,偶听蝉鸣。
谢树安静地走在这条小路上,紧跟着施善,像一个透明人。
“那个人应该也是你的教导主任。”
施善开口说话,像是说给谢树听,又似乎是自言自语。
“平常好像挺凶,我上次来刚好碰见他训人了。”
是挺凶的,刚刚在校门口骂那几个学生,口水四溅、横眉冷眼。
施善笑容明媚,像是和谢树分享什么样搞笑的故事,继续说。
“不过嘛,人都有两面。”
“我给学校捐了五座实验楼,还有一个奖学金,一个项目基金。”
“他就只能把好看的一面展示给我啦。”
虽然肥头大耳的中年油腻男人,掐媚笑起来也并不好看。
谢树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和人一起顿了顿。
施善看着影子跟自己距离变远,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那人在微顿之后已经完全停了下来,站在那儿风吹不动。
施善微惑挑了挑眉。
“姐姐是为了我吗?”
立在杨花树下的少年在感觉到她回头以后,开口说话,声音依旧清润,但又像是被水浸了好些天。半张面容隐在花深叶绿里,隔着重重蝶影的神情便不太真切。
施善慢慢笑了,她眉眼弯弯,柔声低唤,“小傻子。”
少年窘迫。
施善走到了他身侧,说:“你成绩又不差,人也乖巧,让你转学到这儿哪里需要那么多楼。你可不要忘了姐姐我是个成功企业家,你看哪个秃顶的企业家不感恩母校的。他捐我不捐,人家不骂我呀。”
她话说得轻快,仿佛真的是谢树想得太多了。
“走啦,等会儿让校长等久了,说不定人家一气之下就不要你了。那我才是真的要捐楼了。”施善伸了手拽住少年垂在腿边的手。
在这样炎热的夏天,那双如玉的手却冰得厉害。
施善终究没有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