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去了洗手间,不是主卧的,而客厅转角的,但那里的梳妆台上也有江崇的剃须刀和电动牙刷,张时夕洗手的时候打眼看到的,愣了一下,进书房前他往沙发上一看,那里有没叠的薄毯。
他歪着脑袋,看着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打在沙发上,想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崇前不久应该在那里睡过。他不由又走了回去,把毯子四四方方地叠好放到沙发一角,然后重新进书房。
他也不是心血来潮回来一趟,而是要找本保罗高更的画册,六年前他在德国的梅赛德斯总部实习两个星期,仅有的两个休息日只够他去巴黎。他都没去卢浮宫,而是先去了奥赛美术馆,呆了一整天后他在美术馆的书店里买了两本画册和印着高更画的明信片。
那张明信片现在正非常应景地夹在高更的画册里,张时夕翻到背面,看到的是自己的字迹。
——江崇,巴黎下雪了,真想和你一起来巴黎。
张时夕想不起这张明信片是什么时候作为书签夹进去的,他看着那几个字愣了很久,他的心那么小,江崇那天的回眸又那么失意风霜,他就让人把整颗心都挖走了。除了摘戒指那天忿忿地哭过,他之后还真没再有外露的情感,现在也生不出难过。
他没打算把明信片也带回去,抽开另一个柜子见里面有本记事本,就随便翻到一页后准备夹进去。
但那随便翻到的一页里原本就有张照片。
是张拍立得,夜里拍的,但他和江崇都因为相机的闪光灯被照到白的发光。江崇脸上画着猫胡须,正对着镜头傻笑着比“yeah”,他则拿着画笔凑过来,在江崇鼻子上再添个圆点。
那张照片里的他被江崇逗得毫无形象、又真实的笑。他那时候来伦敦已经半年了,西方式的放纵青春到底不适合他,他不舍得挥霍时间,也变得焦虑不安。江崇看出他情绪的不稳定后在英国呆了足足一个月,他陪着张时夕,他每天都让张时夕开开心心。
他把照片翻到背后,他发现江崇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了这么一句:哄张时夕开心是江崇的天赋。
张时夕把记事本合上了,照片和明信片都没有带。离开前他没有去主卧,他不知为何有些害怕,也终于明白江崇为什么要把这套房子给他。
这里面的一切都是两个人的,满满都是他们浑然难分的印证,他再没有心,都不忍去细想此间承载的点滴,何况是会睡在沙发上,等自己从美术馆回来的江崇。
他对江崇愧疚。
他没有马上回美术馆,而是去了旁边的沙滩,江崇游泳很好,他记得刚搬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会经常来海边玩。
后来他越来越忙,连楼下的海滩都没时间陪江崇去,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散着步越走越远,也不是突然有了闲情逸致,而是晚霞太美了。
他沿着沙滩一直走啊走啊,从霞光中回到那个家,带走了那张有江崇的拍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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