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宁可让我转手给任何人,你也不愿意要?”江崇有些惨淡地一笑,“你把这个美术馆当什么了?”
“可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张时夕皱着眉,往江崇那边倾了倾,“你给别人,你至少能拿到钱,会有人愿意出很多很多钱,我……”
张时夕一咋舌,是突然想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抗拒。江崇改不了的占有欲虽然是不少矛盾的导火索,但归根结底,那都是因为他爱张时夕,那么爱,爱到什么都给他最好的,爱到让付出没那么多的张时夕心生愧疚,希望他收回去,好歹也算是补偿。
“可这个美术馆,就是为你造的啊,就是为了完成你的心愿,现在我们走到头了,不给你…我还能给谁?”
张时夕唇微启,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脱口而出,想说那就别分开了。
但他终究没有,像七年来所有的不可开交,先开口认错和说出挽留的从来不是张时夕。
“那我不干了,”张时夕低头,“馆长…你找别人吧。”
“不是…不…”江崇也混乱了,“那股权的事情先放着,你不想要没事,没事!你别说这种话啊,你明明那么喜欢现在做的事,什么叫让我找别人当馆长…你、你别因为讨厌我,看见我烦,你就…不成!你不能不干!”
“我没讨厌你,也没看见你就烦,”张时夕被江崇脱口而出的话震惊到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能不这么想吗,就是贴展览的字,你都能心无旁骛地贴一下午,”江崇颓然道,“我比那些贴字都值得你花心思。”
张时夕别过头,沉默几秒后小声道,“你也没有主动来找我啊”
“可哪一次不是我主动来找你,除了告白是你先说出口的,七年来,哪一次不是我主动追过来?”江崇指了指自己心脏的地方,憋屈道,“张时夕,你有自尊,我就没有吗?”
“股权的事情我们再议,你手里还有两个策划案,学生展和毛姆…对!那个作家的展是你一直想做的,实在不行,你先忙完,我等你闲下来再聊,”江崇吸了吸鼻子,将文件夹和笔收起来,起身就是要离开,走到门口了张时夕也没叫住他,是他自己折了回来,说如果邱华争之后要是来找他,千万别给他钱。
“你如果不介意,我们分开的事情,在我找到他之前,能瞒着就先都瞒着,不然让邱华争知道,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邱华争是江崇母亲曾经的出轨对象,年轻时也是娱乐圈的武打新星,后因得罪人而丑闻缠身,退圈后更是穷困潦倒无人问津,江崇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不敢有动作,等江崇上来了,他就扬言要把那些旧情抖出去,让大家好好看看江崇母亲的真面目。这种人光脚不怕穿鞋,江崇只能定期给他钱财,再派人将他紧紧盯住,原本一直相安无事,但前段时间邱华争突然出逃,手下人去他租住的公寓排查过,找到不少锡纸和医用注射器,电脑的浏览记录里也有一些往南的不需要身份证购票的汽车车次。
“好,他要是来找我,我肯定联系你。”
“嗯,码头那边都打过招呼,他除非是找私人快艇,不然肯定能拦下。”
江崇叮嘱完了,但还是站在门口,像是等待,或者说期待张时夕能说些什么,但张时夕只是起身,送他出了美术馆的侧门,江崇将一串美术馆的钥匙交给张时夕。
“我没有留备份,我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张时夕说了句好,也跟江崇对视。
这是他们今天少有的相视,之前在办公室,不是江崇看他,他垂眼闪躲开,就是他把视线投过去,江崇侧过脸看向别处,他们都像是有心事,都想不明白,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他们确实要说再见了。
江崇点点头,他也说了句好,尾调刻意上扬,听上去洒脱,可他一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嘴角就一直细细地抽搐。走了五六米后他脚步就放缓了,等走到那辆奔驰旁,他的肩膀垮了垮,还是扭过了头。
他看到张时夕站在原地,没有追过来。
那一刻张时夕清晰地看到江崇眼眸里的受伤,那直白露骨的不甘和憋屈撕扯开他的骨和肉,那么怨念,在他心上狠狠挖走一块。
可即便如此张时夕还是没有任何举动,好像他生来就不会追过去,他知道江崇一定是在等他,只要他肯迈出那一步,他们就还有最后转圜的余地。
可他只是茫然地站在那儿。他是个对美十足敏锐的人,可对爱,对江崇,他就舍得让那人失望,舍得江崇眼里的期待黯淡熄灭,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坐上去,扭动钥匙后一踩油门。
他离开的那么决绝,正应了张时夕的期待,干脆果断,没有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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