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句话连音明显，张时夕没听清，也没让他再重复一遍。廖青也不觉得这是个帮忙，就说张时夕若是有空，一定要多来医院看他，张时夕不好意思拒绝，“啊”了一声，就算是答应了。那碗粥他到最后也没碰，出医院后他立即给江崇的助理赵知源打了电话，并站在路边左右张望，没拿手机的手往前伸拦出租车。

但他出租车没拦到，再走了一个红绿灯，他在转角处看到了江崇的车。

张时夕放下了手机，没立刻上前。他有轻微近视，那辆车离他有十米左右，他其实看不清那辆奔驰的车牌号码。

但他就是知道里面有江崇，他们在一起七年，他们有这种默契。

车不是江崇自己开的，他坐在宽敞的后座，等张时夕上车后，他们两个分别坐在靠窗的两边，好似中间隔着深不见底的沟壑，良久的沉默后还是江崇先开口，说他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张时夕终于扭头，将视线挪到江崇身上，或许在他看向窗外的时候，江崇一直在看他，所以他们的目光才会撞上。江崇随后报了个酒店的名字，让司机开到那里，等到达目的地后他们没去一楼的咖啡厅，而是到二楼餐厅的一个包厢，入座没几分钟后服务生就送来一小锅粥和一些小份的吃食，江崇勺了一小碗，手背在碗身上碰了碰，那温度已经可能入口，他还是提醒张时夕小心烫。

张时夕接过，他已经饿过了头，但皮蛋瘦肉粥的香味成功唤醒了他饿到麻木的胃，他是沿海人，但并不爱吃海鲜，比起鲜美，他更爱此刻摆在自己眼前这一碗的咸香，这家高档酒店是华鼎在海洲的产业之一，餐饮做得不逊于酒店服务，再普通的一锅粥里都有千秋。张时夕还记得自己第一回在这吃过后就忘不了好几个菜，随口说了句想跟大厨学手艺，江崇就记下了，只不过最后去学的不是不爱下厨房的张时夕，而是江崇，这道皮蛋瘦肉粥他也会做，张时夕每次都能吃好大碗，然后跟江崇一起在水槽前洗碗。

那承载着美好回忆的粥还是不变的味道，但曾经道不尽的千言万语如今无从说起，原来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那些过往的刻骨铭心和情意缠绵不至于消失殆尽，但也终究是回不去了。

张时夕问：“你怎么会来？”

“你离开后我想了一整天。你说得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失了分寸，你冲我发火、怪我，无可厚非。廖家要是有任何怪罪，我也一定承担。”

“嗯，他父亲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廖青的态度是愿意大事化了，需要的话，什么时候我们两一起去看他？”

说着，张时夕掏出手机，给江崇看那条短信，江崇并没有表现的多诧异，只是说那应该是捕风捉影的小媒记，随便说了个时间歪打正着了，至于具体的，他自己之后会查。随后江崇若有所思地微微侧过头，手也插进了西服兜里。张时夕见他是这反应，以为他是不愿意放低姿态跟人说句道歉，恰巧江崇又转移了话题，没再提廖青，而是问他刚才那通电话很着急吗。

张时夕又敏锐地从江崇的问句里解读出了怀疑，肚子里瞬间就起了一小簇火，瓷勺往碗里一搁，那碰到边壁的清脆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明显。

“我连打电话的自由都没有吗？江崇，我想什么时候打电话，想给谁打电话，难道还要给你报备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担心你在马路边上，一心两用容易出事！”江崇音量也大了不少，能听出在极力地稳住情绪，“咱们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为什么你的温柔、好脾气、善解人意都是给别人，对我，你连心平气和都做不到，张时夕，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难道就是现在这样吗？我也想问你，江崇，谁提到你，都说你自信、有魄力，果敢利落，怎么唯独对我，你猜忌、多疑，话里有话，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我…我猜忌？话里有话？！”江崇像听到什么笑话，“我现在连关心你一句，你都觉得我是偏执和占有欲作祟，那我是不是应该闭嘴，你是不是就不想听我说话？”

张时夕回答地干脆利落：“是。”

“江崇，我知道你母亲生前出轨给你的打击太大，但日子是我们两个人过，你不能总活在她的阴影里，你这样…这样只会让我也杯弓蛇影，你不管说什么，我都觉得你是在明里暗里的怀疑我！”

“我怀疑？我能不怀疑吗？！都抱上了张时夕，你这段时间给过我解释吗，你但凡主动来找我，能有这种事吗？你说我不信你，可你呢，这两年，你给过我安全感吗？！”

他们再次陷入了沉默，是无法再继续这个话题，五六分钟后张时夕开口，不再像方才那般急躁，语气也有所缓和。他问江崇为什么昨天不说清楚，江崇就将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了，将掌心的两枚戒指放到桌上。

“你昨天戒指都摘了，我还能说什么？”江崇疲惫道，“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们在一起七年，不可能没有过矛盾争吵，也曾经不可开交，但戒指从未摘下过。以江崇的财力，这对银戒过于普通，可那是张时夕熔了奶奶留给他的长命锁，从烧制到定型，每一步都不假人手。内圈的花纹也是他自己设计，一笔一画精心雕刻。四年前他给江崇戴上，那承诺说得多动听长情啊，他说从小只有奶奶给过他爱，奶奶没了，江崇就是他余生所爱。

“张时夕，”江崇看着桌上那两枚被红线穿着的戒指，无力道，“还是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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