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已经够惊喜了,翻开后,才发现扉页上还有句话。你们当时提供写寄语的服务,他留的那一句是‘不要成为别人,就做张时夕’。”
祝远没见过江崇,但在他听到的传闻里,别人口中的江崇绝不可能能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可张时夕说得那些太细节了,编不出来,也没必要编,这使祝远暗暗感慨少年情愫的赤诚,也同样心生忧虑。
“但是你们两个……”祝远想了想,改口后的语气就像个谆谆教导的长者,“你觉得这是爱情吗?”
张时夕反问:“为什么不是?”
为期两天的采访里,他对祝远满是谦逊,对艺术展览充满激情,对工作人员留心照料。他的性格似江南的水一般柔软,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可当他提到江崇,那水就从古镇水乡流进了海,成了浪逆风冲向滩岸,他提到那个名字是全然自信的,褪去一切的顾虑,抛却丝毫的拧巴,超越所有的狭隘,他说他和江崇就是爱情。
“这段可以播,”他看到摄影机还亮着灯,毫不畏惧地与镜头对视,“谢谢关心,我们两个不劳大家操心。”
那段也确实播出了,谁也没想到张时夕居然那么大口气,不卑不亢。但采访的最后,祝远的独白四两拨千斤地掀起反转。他说他回到北市后询问书店的工作人员,也找到了那笔五六年前的订单,备注那一栏里确实有张时夕提到的那一句,伴随着右侧录制组字幕的滚动,左侧的小框里没有像往常一样播放花絮,而是放了备注的截图,上面写着那句寄语完整的模样——
不要成为别人,就做张时夕,江崇只喜欢张时夕。
很快华鼎的新一轮股权分割结束,最大赢家是江崇,江柏削权后去了欧洲。那几个带头造谣的营销号早就被封了,后来有记者再拍到江崇,他手上的那圈银戒和张时夕的很像。
所以一年后,张时夕的知乎账号掉马完全是个意外。爆料也是匿名,只不过这次不是黑他,而是从回答的时间线和内容,推断出这个账号是他的。那一百三十多个回答里从时事评论到专业分析什么都有,但最有爆点的还是几篇文章,张时夕写了不少他和江崇的琐碎日常,流水账的记录风格并没有给内容打折扣,反而更显真实。
“今天洗毛巾,不知道哪里手法不对,搓着搓着手指上搓出两个水泡,特别疼,他帮我挑了,挑完之后说我真好,水泡都像小爱心,是爱他的形状。我:……”
“我以前容易脸红,紧张就脸红,跑个八百米也脸红,我挺介意这个的,觉得不好看。有一回被他看到我脸红了,我好气,说不要看,很丑,他说哪里丑,粉面淡萃的,超好看。
粉面淡萃是我家乡话,他跟我奶奶学的。”
“有一回游泳比赛,他险胜拿了第一,出水面后第一时间是往看台看,找我。我以为他在水下看得见,知道自己是第一了才这样。后来他告诉我,说是我比手势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排名,我问他为什么不先关心一下自己成绩,他碰壁后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就想先看到我。”
……
这样的段子式的日常还有不少,但和动辄几千几万的答案的点赞数不同,张时夕的那几篇文章没有受多少关注,也没什么评论,可见他当时写的时候真的是单纯找个地方做记录,不然这些小故事放到微博或人流量大的论坛,也不会这么遇冷。
张时夕后知后觉,等他知道自己已经意外掉马时,大家也都看得差不多了,他也就不纠结删不删了,只是再没用这个号回答过问题,动态只剩下点赞和收藏。那些文章他现在也能看,类似的【文章草稿】里也有不少,他也有不想公开的片段,有些发布后就删了,躺在草稿箱里。
但现在,张时夕盯着私信界面,一点也不想退出去看看那些文章,他甚至还想删,因为那些过往有多甜蜜和契合,他和江崇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有多令人唏嘘。
他最后给那个小姑娘回:谢谢!祝学业顺利!心想事成!
发送之后他怕太简短了,又发了个颜文字:?ω?)うー!(/?ω?)
颜文字的可爱没能拯救张时夕的心情,他关了手机,又抱着被子躺了回去。天已经完全黑了,窗内窗外都是一片寂静,唯一的窸窸窣窣声是被子跟衣服的摩擦,他的头埋进柔软的被褥像被搂在一个怀抱里。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但吐出来并不顺畅,这让他仰起头寻找更新鲜的空气,也把被子搂的更紧。
他是闻到了江崇的味道。
张时夕有些恍惚,哪怕他们在这里做过,那也是一个月前。当时他跟江崇冷战了大半个月,他也一直都睡在美术馆没回家。江崇来找他时问为什么不商量就去巴黎,张时夕呛他,说你管我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来。
那句话张时夕的语气很冲,说出来后他自己都愣了,他怎么对谁都和和气气,唯独面对最爱的人,他越来越不耐烦。那天是江崇主动来找张时夕,张时夕好好说话,江崇就是认错都行。
可张时夕都这么个不合作的态度了,江崇也拉不下脸,说行啊,你想去就去,我不管了,但是——
但是,他说,你得先喂饱我。
江崇在这间休息室里要了张时夕不下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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