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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2)

而他跟江崇也没有多少共同财产,现在能想到的只是几处房产,一辆车。

房产有在宁城,也有在海洲,但除了和江崇常住的位于美术馆附近的那一处公寓,其他的于张时夕而言都算不上家,他都不稀罕。

车是辆奔驰。张时夕本科学的是跟艺术八竿子打不着的车辆工程,大四那年还申请到去德国斯图加特的奔驰集团总部实习。如果奶奶没有意外去世,他未必会辜负父母的期待放弃成为工程师,去伦敦读了个人类学和艺术史的交叉学科的研究生。

他在英国呆了两年,回国那天江崇开了辆崭新的奔驰e系来接他,说他即将是一个美术馆的馆长了,要有牌面,他来应聘司机。江崇也是男人,也喜欢德系车,但他不像张时夕,对奔驰的偏爱那么明显。

他就问张时夕为什么,张时夕已经两年没碰过去的专业了,但从内饰到发动机性能还是能侃侃而谈,当然还有这个品牌的标语——The BestNothing。

随后江崇停在了一处红绿灯前,侧过头看在自己面前不拘泥坐姿,贴着门和玻璃的张时夕,他没说话,只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一瞬落在张时夕身上,眸中流露的情愫像是在说张时夕就是他江崇眼里最好的,张时夕想做的一定都能做到。

在之后的几年里,张时夕确实做出了一些不菲的成绩,但这些都离不开江崇的帮助。首先民办美术馆想到过审就困难重重,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简化手续而股东只写了江崇一人,这些年来江崇虽然没直接参与展览策划,但借不来的画他跟张时夕一起去请;艺术品运输过程中的高价保险费他来出;艺术家在创作时往往不受拘束,有些展出内容敏感又不想被阉割,江崇去和政府审核部门谈。

这是他和江崇在一起的第七年,也是时溪美术馆开放的第三年。从分手这两个字说出来那一刻起张时夕就想过要断的干干净净,他要把房子还给江崇,把车子还给江崇,可当他想到这个在法律层面上本就不属于他的美术馆,他没办法毫无牵挂地说,他不要了,也还给江崇。

这无关金钱名誉,这是他曾耗费和依旧在投入的心血,同样也是江崇的付出。

这个美术馆是他和江崇的孩子。

张时夕突然觉得胸闷,闷得慌,需要大口大口的做深呼吸,他能感受到鼻子在泛酸,但眼眶还是干涩。

飞机已经穿过云层,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肯定也会往外头看。绿的是山,暗的是海,白的是云,都不是什么稀奇的景,可他却下意识地稍稍抬手,像是要拍拍旁边的人,让他也来好好看看,是什么水土养育了他。这一瞬的下意识让他产生了身边陪着江崇的错觉,好像他没有于几个小时前负气离去,而是回到了六年,当他和江崇都还是少年,他们从金城飞到邻近海洲的嘉兴桐乡。

他和江崇去了位于乌镇的木心美术馆。前厅顶层镂空,墙面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海报,他们去的那天天气正好,那副海报和上面的七个字就会沐浴在暖阳下。

他和江崇说,木心生前一直希望有一所自己的美术馆,彼时老先生已经卧于病榻,看到了设计图稿,喃喃地说了句,风啊,水啊,一顶桥。

真美啊,张时夕看着那副海报,也喃喃,连谵妄之言都说得那么美。

后来他们又来了次江省,也是读书的时候,他瞒着父母,带江崇去见住在岛上的奶奶。当时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江崇坐在他旁边,等他看够了外面的山山水水,他扭头,发现江崇在看他。

江崇说,山啊,海啊,张时夕。

之后江崇请了木心美术馆的原班设计人马来打造他们的美术馆,地址选定在海洲的桃花源岛。当交流到设计理念,谈及美术馆该如何融入海岛原本的城市规划,张时夕能就人文风俗谈上三天三夜,但问及江崇,他就说了那么一句。

他说他关于这座海滨小城的一切记忆都是关于张时夕,海洲就是山啊,海啊,张时夕。

张时夕揉了揉鼻子,仰头眨着眼,揣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握成拳。他能明白为什么有些伴侣争吵起来会爱摔东西,他现在也有这种冲动,不是为了宣泄,而是为了使自己不要显得那么无力。

飞机很快降落,耳边响起了保险带解扣的声音,张时夕没动,但关闭了手机的飞行模式,两个小时的飞行中没有人给他发讯息,所以那条来自知乎的私信提示格外醒目。

张时夕已经好几年没回答过问题了,偶尔会给一些文章点个赞。知乎改版后他也很少刷,现在还会给他发私信的只剩下“知乎读书团队”“知乎live”“吱一声”等等,也不再会有人像两三年前那样,看了他的那些答案后私信求证他到底是不是张时夕。久而久之也不再有人关注这个好几年没更新的号,他都不记得上一次收到私人账号的私信是什么时候。

张时夕还是关了屏幕,然后起身出舱,从机场坐大巴去了码头,再坐船回桃花源。他到美术馆已是傍晚,本想去收拾收拾物件,但没抗住一天的车途劳顿,他先去了办公室旁的休息室。

他没开灯,在幽暗里非常轻车熟路的把钥匙抛到靠墙的一张木桌上,然后脱了外套侧躺在一张单人床上。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这么昏昏沉沉地睡去,但当月色隐隐地泄进来,他的视线也染上一片朦胧。

他都没来得及哭出声,眼泪就先止不住的掉。弓起膝盖抱住自己身子后,他嘶喊了两声宣泄出部分的压抑,但更多的回忆和情愫更加百转千回,汹涌如潮水,向他涌来。

他就是在这般涕泗中点开了那条私信。和他的低落不同,那份私信洋洋洒洒好大段,开头的“你好呀,张时夕”更是欢快明媚,好似来自个不知愁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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