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们嘻嘻哈哈,齐敖霖自己一个人眼巴巴的看着路,终于看见了两顶轿子远远的过来,齐敖霖顿时紧张起来。
齐敖枫拍拍弟弟的肩膀:“可要跟小世子好好聊聊啊。”
建安侯陈风迅从轿子上下来,看着这阵仗还有些惊讶,齐维龄笑着走过去掺了他一把:“建安侯不必惊讶,迎接建安侯一家,当然是要无比郑重的。老将军为何没有一起来?”
“我儿幸生因为身体不好,每年都要去讨一个长命锁供奉起来,家父说要亲自去给幸生讨长命锁,现在来不及回来。”陈风迅笑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时候陈逸泽已经搀着红尘挽月一起走过来了,他赶紧把自己儿子拉到面前来:“幸生快来,谢谢陛下。”
陈逸泽恭恭敬敬对齐维龄行了一个礼:“多谢陛下邀请,有陛下的治理,来年的齐陈也一定是风调雨顺,百姓和乐,盛世太平。”
齐维龄哈哈一笑,拉起陈逸泽的手:“你这孩子嘴巴倒是甜的很,我那些儿子确实不及你,也难怪风荷对你如此偏爱。走,坐朕的辇车,让你的姑姑抱着你。只是小家伙,你这手怎么这么冰?没有带手炉吗?”
陈逸泽正要说出门有些紧张忘记了之类的话,一个小小的手炉已经递到了面前。
“罢了罢了,你们两个同侪一起走吧。”齐维龄笑着,松开了陈逸泽的手,挽着陈风荷上了辇车。婢子扶着红尘挽月和陈风迅一起上了第二辆辇车,其余的妃子各自上了轿子,皇子们跟着慢悠悠的走。大家都走了,只有齐敖霖捧着手炉在陈逸泽面前干巴巴的站着,一肚子的话憋了半天也憋不出来,举得胳膊都开始发酸了,陈逸泽也没什么表示。
见他实在只撑不住这胳膊的姿势了,陈逸泽把他的手和手炉一起按下去:“小殿下还是把它收好吧,我冷也不打紧,进屋就好了。他们都走远了,我们也跟上吧。”
“那怎么行,你身体不好,很容易着凉的……”齐敖霖正要道歉,陈逸泽把拎着的纸包塞到他手里:“这是常去的那家糖果店老板托我转交给您的。”
这家伙的语气,生疏得让齐敖霖心寒。
从他喊自己小殿下的时候齐敖霖的手就开始发抖。自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陈逸泽一口一个殿下的毛病改过来,让他喊自己哥哥,这一下,又回到原点了。而从“你”到“您”的转变更是叫人心痛,越是客气,就越让人揪心。齐敖霖说什么也想不到,在夫子那里朝夕相处一年有余,关系倒是不如之前数面之缘了。
其实陈逸泽自己都觉得惊讶,本来是打算好好说自己心里话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就是这种语气。但是话都说出来了,陈逸泽总不能抽自己几个嘴巴,就硬着头皮往前走。
陈逸泽走了几步,发现齐敖霖没有跟上来,纳闷地回头找人,却看见齐敖霖站在原地,抱着纸包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陈逸泽一下子就懵了。他从没见过齐敖霖哭,这个少年似乎永远都是那样温和,似乎永远在笑。但是就算被眼前情景吓到,陈逸泽也不是能轻易松口的主,“你怎么了”这样一句话都被他咽回去了,他上前几步,别别扭扭地问:“哭……什么……?”
“在这世上我唯独不想与你有什么嫌隙,我一直尽我最大努力想要把你留在身边了。可能是我太笨拙,又偏偏惹你生气……”齐敖霖低着头,声音哽咽:“这些日子我一直想要道歉,可是我又怕你不肯见我。阿泽,你怎么打骂我都好,能不能不要不理我,不要把我当做陌生人?我知道之前与你争辩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强词夺理,再也不会与你吵架,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陈逸泽抿抿嘴,还想再嘴硬一下,可是看着齐敖霖眼眶鼻子都哭红了,心里一软:“把眼泪擦干我就原谅你。”
齐敖霖赶紧点头,举起胳膊就要拿袖子擦脸,结果被陈逸泽凶巴巴的按回去了,陈逸泽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一边帮齐敖霖擦脸,一边不高兴地说这帕子原本是打算送给娘亲的,这下只能给你了。
贴在脸上的帕子满是桂花香,甜甜的。齐敖霖的哭脸上硬生生安了个笑,丑得陈逸泽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是什么表情。”
齐敖霖把陈逸泽紧紧抱住:“是高兴。”
那天大年夜,大家都跟着齐维龄看戏,戏台上一出接着一出,只有最后面两个小家伙,因为闹别扭几天没能睡好,任他们唱得再欢,也还是头顶着头睡着了。
齐敖霖梦见又回到第一次见到陈逸泽的那个上午,那时候三月春光正好,齐敖霖被关在屋里念书,暖洋洋的阳光照进来,人也懒,书也懒,成列成行的文字留不住齐敖霖的视线,一早就放开了拘束,任由齐敖霖的目光流连在鹅黄嫩绿的柳梢,在白玉兰欲放的花苞。外面的花园毕竟是春色怡人,偶然间飞进来一只大大的金色蝴蝶,齐敖霖觉得稀奇,便趴在窗台上探头看那蝴蝶飞去了哪里。书房外没多远的地方,站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胸前还挂着长命锁和项圈,向着蝴蝶伸出了手。齐敖霖担心小孩子不懂事,会把蝴蝶捏死,正要喊他,却看见蝴蝶停在了小孩的手指上。
小家伙看见了这个几乎要从窗口掉下来的人,举着手和手上的蝴蝶,笑着走过来,就在小孩来到齐敖霖面前、齐敖霖能看清楚他衣服上的花纹、长命锁上的刻字的时候,蝴蝶扑着翅膀飞走了。
齐敖霖被飞走的蝴蝶惊醒,却发现那个手举蝴蝶的孩子正枕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低头看去,他长长的睫毛还在微微的颤着,瘦巴巴的小手紧抓着自己的袖角,胸口的平安扣随着呼吸微微地起伏,桂花的甜香气充满鼻腔,齐敖霖顿时睡意全无。
顿时,台上弹琴的擂鼓的唱戏的,台下喝茶的聊天的嗑瓜子的,声音加在一起,都没有那时齐敖霖的心跳声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