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重新关上了。只是暂时安静了片刻,皇帝再次冲上前,抓着战泽的头发逼他看向自己:“你还策划了什么?”
战泽看着皇帝,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来:“臣在空阳一切作为,皆是以家国百姓为重。臣建议开女官先河,是为了空阳无数有才有志、不愿一生仅为人妇的女子有一个报效国家的机会,是为了山河社稷多一分其他的色彩,是给空阳的未来多一种可能。臣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无论男女老幼,人人都应该有平等的机会展现自己,臣只是把这种想法带了过来而已。况且,臣从未说过公主殿下应该如何应试,这更名换姓的想法,是陛下您自己的选择。”
皇帝冷笑:“你自幼受到的教育……你果然是齐陈余孽。”
“是,齐陈的许多思想要比空阳更温和,更仁慈,也更优越。”战泽眨眨眼睛,眼神坚定,“齐陈的每一位百姓都是如此,他们尊重所有人。女子也可以从政,可以经商,可以上战场,没有人觉得一个女人指挥一支军队是什么特殊的事情;齐陈的每一位百姓都可以包容自以为是男人的女人,自以为是女人的男人,爱上男人的男人,爱上女人的女人,并不觉得这些人与自己有什么不同;齐陈赞美鲜花和爱情,一切美丽的事物和美丽的心灵,赞美博学也赞美富有,赞美所有不伤害他人的自由。所有我在空阳看不见的美丽在齐陈都是司空见惯的东西,这让我无时无刻都在思念我的家乡。”
皇帝一只手掐住战泽的脖子,稍微用力:“那么,在你那美丽的家乡,都是你这样的菩萨吗?”
战泽笑起来,恢复了多年前还被人小心宠爱着时候的爽朗,看得皇帝心头突然升起无名怒火。他缓缓道:“我不知道,我觉得自己见过的齐陈人很少。你说喜欢那种温泉一般温暖的眼神,但是你知道吗,这种眼神来自于我的表兄,他看我的时候,就是用这种眼神,我在他这样的眼神里生活了十几年。在失去他之后我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慢慢我才学会如何像他一样温柔待人,像他一样温和处世,用他看我的眼神去看别人。效果真的很好,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一个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人,所有的人都像当初夸赞他一样夸赞我。他那样的人总是活该受人爱戴的。”
想着齐敖霖,战泽的眼神柔软了几分。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巫术,明明你所经历的全部流离坎坷都是拜他所赐,可是只要你想起他的一个眼神,你浑身流血的伤疤都好像不会再疼了。
被战泽的眼神刺激到,皇帝掐着他脖子的手开始用力:“你那位表兄,向来是因为我才死掉的吧?你恨我吧?”
“谁知道他是因为谁死掉的呢?或许是因为兄弟阋墙,或许遭了强人,或许生了重病,好人总是不长命,更何况是他那样的人。你觉得呢?你觉得他是怎么死的?”战泽咧开嘴,呼吸有一点困难,但是不妨碍他长篇大论:“我又为什么要恨你呢?我在你身边这些年,我觉得我看得很清楚。你没有办法去爱女性,所以你没有妃子,但是受制于空阳的风俗,你不能光明正大的公开你的龙阳之好——没有人愿意要一个恶心的皇帝,对吗?你相信你的兄弟不会害你,但是你还是收买酒葫芦嫁祸他们,因为你连自己都不能完全相信,你就像是受过伤的老鼠,见到人都会恐惧,你都已经这么可怜了,我为什么要恨你?”
皇帝早就没有掐他了,并且在战泽一段一段吐出那些他极力掩盖的东西的时候一步一步后退,此时他只能冲着战泽远远地瞪起眼睛:“你疯了!你彻底疯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要杀了你,现在我不会心软了。”
“我很高兴可以去另外一个世界见他。”战泽摸着自己被掐得十分难受的脖子,脸上挂起一丝笑意。
皇帝摇摇头:“别以为我会让你如愿立刻死去。来人!把这个齐陈余孽绑起来,关在笼子里,挂上墙头示众七日。我要看他活活渴死饿死!”
“乐意之至。”战泽看着冲进书房的侍卫们,脸上带笑,十分配合地举起双臂,等待属于他的枷锁。
焦屿看着那个身形单薄的人被架走,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悄悄攥紧,然后回到书房里,小心翼翼递上一碗茶:“陛下,齐陈余孽就是齐陈余孽,三代之前都是下作的奴隶,您莫生这等下贱材的气,喝口水吧。”
皇帝接过茶碗,一仰而尽,只是放下茶碗的手因为刚刚的激动还未散去,微微有些发抖。焦屿把茶碗放在桌上之后,忙握住皇帝的手,轻轻揉着安抚他:“陛下消消气,他出言不逊就是为了让您动怒,您这样不是正中他下怀吗?”
皇帝重重吐出一口气,然后把焦屿揽在怀里紧紧抱住:“好。不生气。我不生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