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她如果狠得下心来,完全可以把昌无寒有孕的事情瞒下来,或者帮陆离维持自由放任他继续追求战泽,也可以给昌家老爷子施加压力让他把这个未婚先孕的女儿撵出家门……她有很多种选择,都可以让昌无寒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然后她可以在昌无寒最绝望的时候出来做个好人,将母子二人收留在毒门,日日相伴,照顾她们娘俩。她堂堂毒枭想要在自己的地盘里添两双筷子绝非难事,在南疆她也能把这母子二人的将来安排得幸福美满。
可是她舍不得。
毕竟是自己真心实意爱的人,只要是她能说了算的,一刻的委屈她也不想让昌无寒受。
所以知道昌无寒有孕,她第一时间告知了战泽,并且向战泽建议应该如何说动昌老爷子同意这门亲事,“要挟”战泽跟陆离断绝关系,让陆离死心。
“谷雨小姐,听闻南疆有很多蛊,不知道有没有情蛊?”战泽见她出神,怕她想着想着又开始难过,刻意找了个话题想吸引走谷雨的注意力。
谷雨愣了愣,然后开始笑:“是说那种两个人吃下去就会彼此相爱永不分离的蛊吗?战丞竟然是如此天真烂漫的人,还会听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言。这世上哪有什么情蛊,若是真的像传言里一样服下蛊就可以恩爱一生,人生未免太简单了。”
“假如有呢?”
谷雨眼神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像是迅速熄灭了的火苗一样,她再低头去看对面的蓬山阁,声音哽咽:“若是真的有,我就彻底毁掉这种蛊。凭什么其他人分分合合坎坎坷坷,经历那么多才坚定着一起走到最后,他们可以几十年如一日的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对面已经拜过高堂,蓬山阁的伙计们挑着酒排着队进屋,接下来就要看新郎官的酒量如何了,战泽十分应景地把谷雨的茶杯斟满茶水,冲谷雨举了举自己的杯子:“小姐就没有想过给自己用吗?”
谷雨再次把茶水一仰而尽,架势好赛杯中盛着的是满满的烈酒:“我用?我配吗。倒是战丞,如果这世上真有情蛊,我想给你。你对陆离的苦苦追求是真的没怎么动过心吧?你心里一定有比陆离好一百倍一千倍的人,而且能被你深藏心底,这个人一定是顶天的好人了。就算不祈祷你幸福,我也得祈祷那个人幸福。”
战泽点点头:“小姐真是火眼金睛,那人确实是顶天的好人。我自小嗜甜,多甜的东西我都尝过,日久天长,这世间的糖我多半已经尝不出滋味了。只有他,他是一道令人万劫不复的天雷,震得我四肢百骸都酸麻,却在苦涩里能够寻到一丝甜味。为了尝那一口甜味,我把所有的记忆掰碎揉烂,就为了寻找一点有他的地方,放在舌尖当做糖细细品味。就算全化了,那点糖水都舍不得咽,含在嘴里,小心翼翼。他真的给了我太多太多,我用一生都品尝不完,多奇妙啊,我翻来覆去反刍至今,那一点回忆犹有回甘。 ”
谷雨轻轻拍了拍战泽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没有说话。
一个被所爱之人抛弃的人,一个跟彼此深爱之人生离死别的人,到底谁更悲伤,难以衡量。
蹭饭的人陆陆续续来到蓬山阁,圣一门的圣王大喜,掏出重金给蓬山阁,要求办流水席,什么人都可以来吃,来了就是客人,这让这场婚宴出奇地热闹,各色的人都掺进来沾点光。
而郁薰肌站在云山茶坊大门口,静静看着对面蓬山阁里的一切,因为门口有专门搭出来的雨棚,从楼上战泽也看不见她。
她来了很久了,至少她觉得有几百年那么久,二位新人还没有拜天地她就站在了这里,此刻陆离都已经醉了。
她甚至没有资格哭上一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