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花怜鬼彻底被激怒了，背着少年吭哧吭哧就往山坡下蹿。

可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之前上来的时候只觉得这山坡有些陡，现在要下去了，才发现这坡面跟底下的地面几乎是竖直的，土质还十分松软，花怜鬼知道不好，可一时间也收不住脚，一脚踩空，紧接着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和背上的少年一起滑下去了。他确实不觉得疼，这一个屁股墩完全是拿背上的少年当了垫子，幸亏他不会喊疼。

简灵淮赶紧拽住了他们两个，把他们拖回刚刚站着的地方。花怜鬼惊魂未定，也顾不上站起来，就坐在地上呜呜啦啦地嚷嚷着，说实在的，花怜鬼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刚刚还在跟这个人生气，他拉不下脸来立刻跟他道谢，可是不说谢谢又觉得不行，花怜鬼十分为难。

好在简灵淮已经把他看作了二傻子，并不在乎这些细节，简灵淮把少年背到自己身上，冲花怜鬼一歪头:“跟着我走。”

简灵淮就是与他不同，背着那么重一个人，照旧能灵巧的在山坡上探索出一条路来。简灵淮踩的地方都有草，要比裸土牢固很多，再加上他脚印里的土已经踩实了，花怜鬼再踩上去就感觉十分稳固，一直到平地上也是有惊无险，站稳了之后再回头看看山坡，花怜鬼才觉得腿软。

这次简灵淮没有闷头走自己的，他使劲嗤了一下鼻子，显然对他来说少年身上的味道也是十分够劲。等花怜鬼追上来，简灵淮才用跟花怜鬼差不多的步速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还主动跟花怜鬼搭话：“你为什么要当大夫？”

花怜鬼垂下头：“我家算是世家了，我爹爹是大夫，我出生那年，他死在了一场瘟疫里。大哥也是大夫，做过军医，为了保护一位受伤的士兵，丢了一只手。但是我娘不想让我也当大夫，于是就让我去学堂跟别的孩子一起念书。可能就是天意弄人吧，在我全家收拾东西搬到空阳的路上，我因为粗心弄丢了很多东西，到了空阳，我的手边属于我的就只剩下一本书了。那是我读书的学堂随便发的读物，是一本医学启蒙类的书籍，那也就是我从医的开始。”

简灵淮大概能明白了，就是说这个小子命里注定就是干这个的，不想干老天也得把他拉到这一行里，逼着他干。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开始觉得花怜鬼没那么讨厌了。

简灵淮平时八辈子都说不了这么多话，更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如此主动的跟别人搭话，这个时候搜肠刮肚的找话题，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最好，然后故意十分轻松地问他:“你喜欢当大夫吗？”

“喜欢是喜欢的。我很享受治病救人带来的成就感，也因为病人的逝去而感到心痛不已。”花怜鬼快走两步，跟简灵淮并肩走着，突然没头没脑的笑了:“我还以为你特别不好相处呢。看来也只是性格稍微有一点点差劲罢了。”

简灵淮摇摇头：“我小时候被逼着练轻功，就是在这样陡的山坡上，比这个还惨一点吧，那个山坡上全是小石子，一脚踩下去，很有可能一片石子都往下滑。那时候我们是一群小孩子，从山坡滑下去的都很难再活下来了，偏偏我有一次摔倒拧了脚，根本下不去，师傅又在后面催，最后是一个男孩背着我下去的。他走得也很艰难，背着我摔了好多次。刚刚看你俩的样子，我才知道当时他走得有多难。”

花怜鬼挠挠头：“很蠢吗？”

得到的是一个毫不迟疑的点头。

“那后来那个背着你的男孩怎么样了？”

简灵淮把背上的少年往上抬了抬：“我帮他逃走了。据说后来他去当了捕快。我总觉得我这辈子能干这一件好事就够了，那种人不该跟我们这些老鼠同流合污。”

花怜鬼心里一揪。他没有仔细观察过简灵淮的神情，所以不知道此刻那种憧憬是否常常出现在他的脸上，那飞蛾遇火一般的向往，让他想起了娘亲说起外公的样子。他跑到简灵淮面前站住，不顾立刻变脸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简灵淮，认真地说：“你不是老鼠！每个人都可以在阳光下自由自在的生活！”

“是是是。”

简灵淮十分敷衍地回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