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依旧托着战泽的胳膊,战泽此时穿着单薄的里衣,半散着头发,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里的桂花香气扑了皇帝一脸。闻着这个甜香气,皇帝轻轻叹了口气:“我本打算合并上下丞相,由你一人担任。学生真的没有办法,朝堂之上,除了老师之外,再没有谁能够担得起‘丞相’这个称呼了。我还是太子的时候,你就喜欢给我出难题,现在我是皇帝了,你还是在给我出难题。你想要一走了之,把这个烂摊子留给我一个人?”
“罪臣……”
“你无罪。”皇帝把战泽一直端着的胳膊压下去,示意云予过来帮战泽穿衣,“圣一门作乱不是你做乱,圣一门杀人不是你杀人,除非你说是你指使他们杀的人,否则这笔帐就不该记在你的头上。老师,你教我的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为什么到了你自己这里,这句话就不管用了?。”
福子抒及时地清清嗓子,插进话来: “战丞也不必太过自责,圣一门杀人向来随性,他们又善于挑拨,利用别人的仇恨达到自己嗜血的目的。他们杀之不尽灭之不绝,非你之过。若说谁有罪的话,凡是在王城的人,都是罪人。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那就努力将功补过就是了,又何苦卸官。”
战泽这才抬起头来看看皇帝,皇帝笑着把他的发冠拍到他手里:“快整理整理,这是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疯了呢。”
“那么,就算臣不辞职……皇上您知道的,一个国家若想兴盛,最重要的只有两点,用人与纳谏。空阳上下丞制已实行数代,是国之根本,上丞主调度百官,下丞主进言献策,战泽一直是一个谏官,进朝中诸事,用人事宜,还是余大人负责得多。战泽也确实没有余大人那般慧眼。皇上所说的合并丞相确实可行,只是适合的人选不该是我。”战泽向给他穿衣束发的云予道了声谢,“余大人善于发现贤能之人,这是先帝在世时就为人所称道的,余大人府上的人才一直是朝廷中基层官员的候选。现在余大人身亡,家中门客无处可去,他们可以说是余大人留下来的珍宝,皇上只需要再等上几天,看看是谁接纳了这群门客——或者这群门客愿意拜于谁的门下,那么这个人,就是余大人最好的接班人了。”
“为什么?”焦屿刚想问,福子抒就抢先说了出来,他有点感激地看了一眼福子抒,而福子抒是很认真的在发问,被他看得一脸莫名其妙。
战泽被皇帝拉过去摁在椅子里,焦屿给他倒了一杯茶,战泽双手接过,掀开碗盖闻了闻,冲焦屿笑了一些作为致谢:“这个人能愿意收留这么一大帮门客,首先他就是一个有远见的人。而这样有远见的人,朝中肯定不在少数,而这些门客愿意拜入他门下,说明他有一定的声望和财富,而且能够给出让这些门客真正满意的条件。”
“真正满意的条件是啥?”福子抒再次问出了焦屿心中所想。
这次回答他的是皇上:“前途和尊重。”
福子抒表示惊奇。
“哎?你府上不是也有余大人的门客?他们选择你不是更好吗?”皇帝又去捯饬流苏了。
焦屿看了看战泽,战泽两只手轮番揪着袖角,不知道在想什么。焦屿发现自己总是在担心战泽,就算是知道这种担心格外多余也还是一样。
“莫先生与我算是臭味相投吧,而且莫先生与别家门客不同,他是带着自己的小童和宝马香车到我府上来的,并且跟我说,只要我能偶尔监督他的两个童子背书,他就不取我分文。是个非常恶劣的商人。”战泽微微颔首,突然笑了,“这些门客若是想要拜入我门下,那得要他们自己洗衣做饭才行。”
听战泽这么说,皇帝和福子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想那偌大一个离灃府里只有两个年纪尚小的婢子和一个马夫,唯一一个厨子还是个一把年纪的老头,不由得都笑了:“也对,跟着你条件太艰苦了,那些人受不了的。”
福子抒猛地一拍桌子:“别说别的了,现在也到饭点了,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上一次喝战泽你也不跟我们一起,今天就喝一点,权当散心。其他的事情我们酒桌上谈。”
皇帝扭过头去,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战泽,战泽微微点头。
“那就叫上酒葫芦我们走吧!”见战泽答应了,福子抒顿时精神抖擞,在家里阿娘和不思都不准他喝酒,这下总算是能出来解馋了,就算喝醉了也没事,毕竟是和皇上喝的。
皇上摇摇头:“忘记告诉你们,酒葫芦跑了。我问过很多倌儿婢子,都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的,他只给我留下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我走了’。真是个薄情的男人,连送别宴都不跟我喝。”
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皇上只能点点头向他们确认这个是真的,福子抒挠了挠脸:“那我们现在三缺一了啊。”
“你就犯愁这个?”皇上没辙的笑了,“叫上焦屿不就好了。”
焦屿像乌龟似的把脖子往前一伸:“我?不行不行,我……不行不行……”
“没什么行不行的,以前酒葫芦也跟我们喝的很好。”战泽站起来拍拍焦屿的肩膀,“今天我们去蓬山阁吧?那家的主人说是新到了一批蜜枣,请我去尝尝。”
“你还真是嗜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