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京市落起了小雨。

华灯在雨幕中渐次亮起, 照亮一路开来的警车。

直到被人从车里解救出来，雨丝落到脸上, 丁若云才堪堪拉回自己跑出五脏六腑的神智。

刚才，他正和樊野说着话，忽然听见前排司机低低喊了句“不好”, 而后, 他就感觉背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 安全带将他勒得差点没缓过气, 头撞在前方弹出的气帘上，撞得有点懵。车身似乎是原地转了半圈，他控制不了身体平衡，情急之下, 只来得及去抓旁边人的手。

樊野。樊野。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 好半天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出车祸了。

“樊野……？”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你还好吗？”

他以为自己喊得很大声，但实际上没有, 好在, 身边的人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关注，手指微微动了动，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樊野伤得比他重，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手指还能动, 还有意识, 人还活着。

丁若云高高提起的心放下了半颗。

“那邹迟呢……？”

丁若云回头, 看见一个穿着熟悉衣裤的人影被一群医务人员抬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的“嘀嘟”声响彻整条马路。

丁若云睁大了眼，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攥紧了，有那么几秒，他差点忘记了呼吸。

邹迟？

还活着吗？

他浑身上下都很痛，有心爬过去看一看好友的状况，但却动不了。没过太久，他也被一群人送上了救护车。

雨渐渐大了起来，闪烁车灯光晕被拉出一条长长的尾巴。

“今天傍晚5点左右，云栖路东西方向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一辆由西向东行驶的宝马车突然失控，撞上了一辆从左转车道变道的奥迪车，两车向前滑行了十几米，连续追尾了一辆向前行驶的路虎和一辆即将右转的大众……”

Vivien是在5点40左右得到消息的，碍于京市吃人的交通状况，她在6半左右才赶到医院，着手处理车祸后续的事情。

事情比较简单，罗婉馨开着车想往樊野的车上撞，没料到樊野中午送过来的保镖一直开着另一辆车跟在左后方，见事情不对便立刻从左边车道变道插进路虎和宝马之间，想要保护老板。但宝马车速太快，保镖开的奥迪没能刹住车，车身撞到了前方的路虎。路虎被追尾后，又因为冲击力不受控制地冲上右转车道，撞上了一辆倒霉大众。

四车相撞，伤的最重的自然是保镖和罗婉馨开着的那两辆正撞的车上的人，丁若云那车和倒霉大众上的人都还好。

不过到底是受了伤，还需要做全面检查，责任认定、索赔、医药费……这些琐碎的善后事宜全都落到了Vivien身上。

邹迟是最先包扎完的，虽然身上被绑了一堆绷带，但挡不住邹少爷活蹦乱跳的心，他在医院的走廊上等待住院，一边破口大骂：“罗婉馨是不是个弱智！她跟她那个倒霉儿子简直一样有病，害人害己，他妈的这么喜欢找死就自己滚去跳湖啊！”

他已经从护士的嘴里大致还原了事情经过，得知丁若云和樊野都还活得好好的，立刻松了口气。松完气便是满心满眼的愤怒，一心只想让罗婉馨翻来覆去地死上十七八遍。

医院里禁止大声喧哗，他刚骂了一句就被赶过来的护士制止了。Vivien叹了口气，走上去：“邹少，还认得我吗？我是万景的集团高级秘书Vivien。”

“哦，四哥的人！你好你好，辛苦你了，”邹迟收起怒容，问道，“你知道警方那边怎么说吗？”

“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律师正在处理。不过几辆车上都有黑匣子，原因并不难查。”Vivien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微不可闻的疲惫，“丁太太应该是一时起意，没有仔细筹划过，连自己车上的黑匣子都没卸，逃不了。当然，如果你们有其他的证据……”

“事故发生前丁太太曾和我们有争执，当时是我去交涉的。”这时，包扎完的司机从Vivien身后一步一步挪过来，轻声说，“四爷知道没好事，让我带了录音设备下车……”他从破破烂烂的西装内袋里摸出一支录音笔，递到Vivien手上，“取证过程不太合法，未必有用，当个佐证吧。”

“老武？”Vivien显然是认识这位司机的，她接过录音笔，问了一句，“你还好么？”

“还好，前座有安全气囊，比后座安全。”老武的眼角眉梢都向下挂着，英俊的脸庞写满了忧愁，“四爷撞断了两根肋骨，位置不太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醒。”

“相信医生吧。”Vivien拍了拍他，“我们争取在四爷醒过来之前把这件事处理完——那个女人今天过来为了什么？”

老武还没回答，邹迟先嘟哝开了：“为了她那个宝贝儿子呗，想跟阿云和四哥求情，让他们放过她儿子……也不看看她儿子都干了点什么。傻逼，蛇鼠一窝，全他妈疯子。”

“那个手脚骨折的，不要在走廊上骂人。”过路的护士再次回头警告，“一会儿床位空出来你就可以住进去了，有什么不满进了病房关上门再骂，不要打扰其他病人休息。”

邹迟做了个鬼脸。

Vivien失笑，很快又皱起了眉。

她摸出手机跟老武说：“我先把录音笔拿去给律师，你在这里看着邹少，邹家的人应该路上了，这个号码你记一下，我怕他们一会儿找不到地方。”

“什么？我家？卧槽谁告诉我家人我出车祸的！”邹迟瞪大眼睛叫了起来。

Vivien瞥了他一眼：“邹少，这么大的事，都上晚间新闻了，你家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邹迟：“……”

“行。”老武点点头，记下那个邹家人的号码，随后犹豫片刻，小声问道，“雯姐，小王小钱他们……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