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温酷爱跑跳玩乐,小时候自己捡粗绳做秋千,把板子拴在绳上,挂在两条横梁下。他叫靳安邦过来,靳安邦玩游戏特有天赋,站在木板上摇荡,荡起来和横梁平行,沈温不甘示弱,荡的比横梁还高,两人互相看不上对方,眼睛翻到天灵盖上,最后换沈良上来,沈良腿软手抖,犹豫抓住绳子,沈温和靳安邦站在背后,同时把他推高,他正玩的忘我,绳子突然断掉,他被甩进泥水,大半身体被污泥打湿,愣愣坐在地上,张大嘴抽咳两声,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
沈温吓了一跳,急匆匆脱衣服给他换上,拼命给他道歉,他不依不饶,哭的脸颊红肿眼珠湿红,靳安邦啪啪拍他后背,拿袖子粗鲁擦他鼻涕,沈温甩开靳安邦,抓来柔软手绢,低声安慰给他擦泪。
可是现在···他把自己手腕割的伤可见骨,痛的整夜翻来覆去,哥哥也不来找他了。
孔东挖了一口袋袈果,小心翼翼凑近,想帮他擦擦眼泪,沈良靠上石头,薄薄胸膛起伏,像个行将就木的病人,大口抽吸氧气。
心里有个声音,循环告诫自己,一切还没有定论,一切还没有结束,只要一天没找到哥哥,他就绝对不会放弃。
这近乎自欺欺人的信念,逼得他咬紧牙关,站直身体,拉住孔东小手:“拿好袈果,我们走了。”
他胸口疼痛,强撑迈步,速度比来时慢了许多,慢腾腾挪进树林,一群人正围在一起,烤焦肉味飘散过来。
沈良抽抽鼻子,莫名惊恐泛上,力气充盈全身,他飞奔过去,跑到一半,被黄文野当头拦下,黄文野不敢看他,用胸膛挡他视线:“兄弟兄弟,这边不适合你,怎么这么早回来,走一上午累了吧,先出去歇歇···”
“让开”,沈良握紧拳头,伤口纱布染血,“让开,你给我让开!”
黄文野六神无主,回头寻找陈琦,陈琦咬住嘴唇,轻轻挪开眼睛。
沈良一把推开黄文野,大跨步上前,火堆里有只剥皮后的狒狒,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里面满载惊恐。
另一只狒狒被弓箭射穿肚子,木杆上半面血色,它跪趴在地,两只前爪勾紧,大眼睛左右摇晃,惊惶等待死亡。
孩子们席地而坐,每人手里抓一块肉,吃的滋滋作响,离他最近的孩子看他过来,把手里那块递给他,那是狒狒的一只脚,皮肉被啃掉一半,还带着新鲜血丝。
酸楚从胃里泛出,沈良惶惶然站着,像被剥光扔进冰河,冰块挤入口唇,冷水灌进口鼻,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仅剩的力量只够他张开嘴唇,嘶哑嗫嚅:“为什么?”
黄文野悄悄看看陈琦,不敢抬头,陈琦握紧拳头,硬着头皮回答:“我们知道你的职业是什么,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把你支开···对不起,但是没有办法,谁都不想茹毛饮血,可动物想活着,这些孩子也想活着。这边食物短缺,你看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一个月都吃不到肉,再不出来捕猎,要撑不下去了···”
沈良怔怔听着,上前两步,拔出军刀,握住狒狒脖子,发狠抽拉过去。
手背手指淋漓淌血,狒狒抽搐几下,瘫软倒在地上。
它被射穿肚子,肯定活不下去,任它这么流光鲜血,只会加深痛苦。
沈良的视线掠过陈琦、掠过黄文野,掠过惊恐看他的孩子们,定在火堆里的狒狒上。
他失去思想,大脑被碎冰占满,摇一摇哗啦作响,他恍惚勾唇,倒退几步,被石块绊倒,牙齿刻进嘴唇,喉口涌上血腥。
手腕疼的厉害,他好像爬不起来,在地上挪动几下,甩开上前来扶的黄文野,恍惚坐倒在树干下。
接下来的记忆迷迷糊糊,一行人安静回到学校,黄文野耷拉脑袋,时不时小心看他,想说点什么,又不敢上前,孩子们意外的老实乖巧,脸上的油彩被汗水冲落,在衣领上凝成一团。
回到学校没多久,门外马达轰鸣,脏兮兮的越野停在门口,靳安邦和陆峰从车上跳下,两人灰头土脸,皱巴巴的衣服套在身上,手脸上都是擦伤。
靳安邦走进储藏室,扒掉衣服,强健上身满是伤疤,腺体滚烫发红,下面添条新伤,鲜血缓缓流淌下来,他不耐啐了一口,背手抹掉血痕,踢开满是汗味的衣服,从背包抽出战术背心,从头向下套在身上。
黄文野从背后跟来,张口想说什么,靳安邦瞥他一眼,抬手把他推开:“情况紧急,之后再说。他们要打进来了,你去清点交通工具,陆峰清点武器装备,沈良清点人员物资,半小时之内,所有人在门口集合,听我指挥,全员离开这里。”
靳安邦五指如钩,捏住黄文野肩膀:“明白了吗?”
“明白!”
“能不能做到?”
“能!”
黄文野敬个军礼,小跑出去执行任务,靳安邦沉默两秒,看看GPS上沈良的定位,走向沈良房间。
五分钟前。
沈良浑噩走进学校,挪进房间,靠墙坐下,手指勒紧头发。
他陷入昏茫,神智飘散在外,通讯器嗡嗡作响,将他从迷糊中惊醒。
克里斯汀气喘吁吁,嗓音破碎,像在极力忍痛:“沈良,对不起,之前都在抵抗···情况不好,小象丢了,库洛琳很危险,狮子被毒死两只···我们必须转移,如果你没有离开,请来···请来帮帮我们···”
通讯咔一声断了,对面只余电流沙沙,沈良拼命呼喊,再没有人应答。
他从地上蹦起,疯狂收好背包,跳起来往外跑,刚打开大门,撞上坚硬胸膛,他被撞的倒退几步,狠狠摔在墙上。
靳安邦堵在门口,看看沈良背包,表情变了:“你要去哪?”
沈良手脚发麻,咬牙站直,勒紧背包,肩带卡进肉里:“队长···我要回保护区。”
“现在不行”,靳安邦斩钉截铁,“情况紧急,有事之后再说。”
“保护区的情况更紧急!”,沈良被激怒了,声音提高八度,“我要回去,你别挡着我!”
“沈良,你看清楚”,靳安邦敲敲门板,“这是学校,里面都是孩子,这是多少人的命?别在这时候任性,分清轻重缓急,到底什么重要?!”
“队长”,眼泪盈满眼眶,沈良擦掉泪水,勉强挺直身体,“之前在宿舍里,我问你哈雷和陆峰同时落进水里,你会救哪个,你回答不了。”
他越过靳安邦,和后者擦肩而过,嗓音沙哑,撕裂磨透砂纸:“而我会救哈雷。”
他猛跑几步,后背被重物撞击,下意识回头,短匕落在地上,砸出金石声响。
“沈良,听清楚老子的话”,靳安邦直挺挺站着,目光冷冷逼来,嗓音沉瓮,“刀还给你,咱们一刀两断。出了这个门,你就别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