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阴云遮天蔽日，一望无际。施义霖慢腾腾挪到悬崖那边去看，倒是眺望到一大片鳞次栉比的房屋，可是从距离上看，就是施义霖在山脚下也要走好一段路。

寺庙浑厚的钟声突然从密林深处响起，一大群乌鸦从施义霖背后飞起，弄出特别大的响声。

这时阴风穿过施义霖的衣袖，施义霖看见从山后爬出一堆乌云，借着风势侵蚀她头顶的天空。

一丝一丝的雨线斜斜滑下来，冰凉地点在施义霖的脖子里。

施义霖想起刚才那群乌鸦，越来越觉得它们是在惊慌失措躲避什么东西。

煌湖天气多变，头顶的乌云越来越多，一场大暴雨正在酝酿。矮木丛中窸窸窣窣，像是风吹，又像是什么东西躲在里面。

“啊！”

矮木丛中突然跑出去一只麻猫，它甚至停下来看了施义霖一眼，恶意地张开密布尖牙的血口，然后倏得窜开了。施义霖头皮发麻，循着猫影绕到古树背后，看到一条略宽的石缝，很像小时候跟着大师兄看的一线天，石壁光滑，先狭后阔，可以看见惨淡的光线。

等一会儿太阳落山了，大雨也来了。

施义霖决定先回牛车过夜，明天天亮堂些再找下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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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

“还差几个？”

沿着石缝传来的怪异声音让施义霖浑身颤抖。

“两个。”

原来石缝另一头有男人说话。前一个嗓音像喉咙里塞了把沙子，另一个像喉管被割破了。

“世道是越来越乱，收成却越来越坏。唉，老弟你怎么饿成这个样子？”

“人都没有，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老哥，你也见瘦了。”

施义霖心想这莫非一个是农人、一个是行脚商人。

“老弟我们来吃点东西吧。”

“好的老哥。正好我身上还有半壶酒。”

“老弟你想得周到。”

“这边湿气重，我劝老哥你也带个酒壶在身上。”

“好。”

施义霖听得也有点饿，她正想看那两人吃得什么东西，忽然听见非常凄厉的叫声。施义霖瞪大眼睛，那声音有点像孩子叫，是刚才那只麻猫！

那两人好像是抓着猫的两条后腿活生生撕开一样，猫一时半会儿没死，一声叫的比一声凄厉。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了，接着传来了撕扯和咀嚼的动静，还有津津有味的吮吸声。施义霖胃酸得厉害，两腿发软。风穿过石壁，她都仿佛闻到其中夹杂的生血的腥臭。

“够酸！老哥。”

“嘿嘿，老弟你的酒也不赖。”

“老哥，你还差两个是不是？”

“是啊老弟，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老哥我给你透露个消息。这山下有一家镖局，就在城西，师傅姓骆。他们家前天住进来两只妖怪，一公一母，都受了不小的伤。”

“天下还有这等好事，老弟你的运气不错啊。”

“欸——老兄，是你的运气了。”

“哎呀，我真是很不好意思。”

“没事。我这边已经够交差了。老兄你就拿着这两个早点回家吧。”

“老弟真是多谢你了。不如这样，今年过年你来我家过吧！我好好招待你！”

“哈哈，谢谢老哥美意，不过今年我可能来不了。”

“怎么了？”

“哈哈，老哥，我娶媳妇了，今年要跟她去岳丈家拜年！”

“哦哟！哦哟！恭喜啊！你这小子！弟妹哪里人啊？”

“北边的。”

“北边的好啊！北边的高挑，脾气温顺！家里有人照料着，在外也放心。”

“哎，最近怀了，脾气大着呢！”

“哈哈哈，老弟你艳福不浅！你儿子满月了一定要请我啊！”

“自然自然。老哥，这雨大了，我正好赶路。”

“好，老弟你路上小心啊。”

“诶，老哥，镖局那家公妖怪还是有些本事，你要小心。”

“多谢老弟，我一定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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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义霖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下大的，她这面山壁迎风，浑身被浇了个透。

她听懂了那两人的话，尽管口音很重，也有呼啸的风声干扰，但他们说得确确实实是真典。施义霖久居祁山，不知世上怎会有如此血腥残忍的修士？

施义霖捋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牛车太过显眼，她怕被那两个人发现，不敢在里面过夜。思前想后，她爬上了一棵老榕树。老榕树树心虽然宽，但积了手臂深的水不能躺人，施义霖在晦暗里摸了半天找到一处枝桠盘错的地方，死死抱着躺下了。

果然到了半夜，雨停了，施义霖被冻醒。她听见树下传来细细簌簌的动静，只见月色照拂下，空地中央的牛车摇摇晃晃动了起来。寂静的夜里牛车“吱呀吱呀”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诡异，它摇摇晃晃着，像是车夫引导，往悬崖那边那边驶去。

施义霖听见“轰隆”一声忍不住颤抖，如果她当时睡在里面，现在已经随着牛车粉身碎骨了。

施义霖忍不住朝悬崖那边看了一眼。

她看见悬崖边上多了一个人！原来刚才是牛车挡着视线她才没有发现他。

月色下，那个人特别长。施义霖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人。人很长很细瘦，简直就像一副骨架直接披了一层人皮，他转过身，整个关节都在响。那个人的脸上深深镶了两颗绿幽幽的眼珠子，不像人的眼睛，像狼。

电光火石，穿过榕树层层枝叶，他准确捕捉到施义霖惊恐的脸。

“原来在这儿啊！”

施义霖听见他阴惨惨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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