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然不懂.......”

“他们年轻.......”

那副漫不经心又胸有成竹的神情真是跟李佩安一样恶毒。李小姐不愿坐在那里受人拐弯抹角的羞辱，在桌上拍出一个巴掌印拂袖而去。这些外人怎么知道，李小姐当年也为人奋不顾身过，丢了身份，受尽屈辱，最后灰溜溜回家，一辈子都毁了！那些乡下货色怎么懂她的苦衷！

这些野鸡门派就利用她侄子的鬼迷心窍，住他们的吃他们的，乡下人！不知好歹，什么东西！

池塘里的荷叶已经过人头。李小姐站在高处，眼角忽然瞥到前面一座亭子里的热闹。

有个个头很高的女人，穿着既不像小姐也不像侍女。可怕的是她拿着一把长剑，却坐在栏杆上，一副喝醉了的模样。好玩的是她面前的人竟然是李映安，李映安被吓到了，他想往前一步，女人立刻把剑架到自己脖子。

李映安三十多的人了，手脚居然不知道往哪里放。女人好像是在跟他吵，李映安扬手要打她却很快垂下来，好像是在好声好气的哄她。

李小姐看明白了，这女人八成是李映安在外面蓄的妓女或者是骗的良人。跟他回家来却发现连个名分也没有。

女人突然发出一声痛哭的哀嚎，嚎得撕心裂肺。她松开柱子，整个身子都落到半空中。李映安冲上去勉强抓住了她的手腕。但已经没用了。女人的脖子喷出好长一条血柱，溅了李映安满脸

李小姐看到那像泉水一样喷出来的血，一瞬间非但没有觉得点同情的心思，反而感到没由来的痛快，她充满恶意地想：这就是那些削尖脑袋想嫁进来的人，真是命贱。这想什么呢？门不当户不对的。天下哪有便宜事？

李映安头一天看着女人死在自己怀里，第二天照样把邹仁给赢了。

时间最后剩下的不多，李映安也有些着急，攻势骤然加剧。邹仁以攻代守，各家路数都使了出来，还使了两招师傅教给大师兄的清涟剑法。招数完全没过脑子，邹仁使完之后才想起大师兄还在台下看着，他不确定大师兄有没有认出来。

李映安用双剑。一个紧要关头，邹仁居然侧过头去看台下。这给了他好大的空隙，他抛出一把剑，双手和握一把，化剑为刀砍向邹仁的剑身。邹仁虎口剧痛没握稳剑，他居然伸手接住李映安抛到空中的剑往下刺。可惜慢了一步，李映安两手握拳，锤击邹仁的胸口，将他击飞出场地。

台下大概是邹仁的同门，功夫也不差，从人群中跃起稳稳接住了他。

四师兄问九师弟：“你知道天下八宗是怎么来的吗？”九师弟摇头。

四师兄难道叹了一口气，道：“就是这小论道会，一般到了第三轮，里面的人几乎都来自这八个宗门。凡事尽力就好，六师弟向来不甘落人后，但愿这次他想得通。”

邹仁想通了吗？施义霖本来是想请六师兄陪她把东西还给李堰。结果在房门前听见极压抑的哭声，透过窗缝，施义霖看见晦暗的屋内大师兄和邹仁并排坐着，邹仁弓着背哭得很委屈像个孩子似的，大师兄没有说话，轻轻拍邹仁的背。

施义霖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她想六师兄心性极高，除了大师兄，这副模样他恐怕并不希望还有谁知道。

施义霖破天荒找四师兄出主意：怎么把拒绝的意思委婉地表达给李堰？

四师兄想了想，说：“你不要当面去见他，男人都好面子，谁知道他要做出什么事？正好这院子我们也不住了，东西都还给他。小九！”

“诶！”

“你替你师姐跑这一趟，把东西都还给他。”

“好！”

施义霖和六师兄坐到船尾去了。程忘道不知道怎么和大师兄混熟了，不坐他们金涂门的船反而和大师兄一起坐在船头。他们俩聊天可真是一拍即合，程忘道侃侃而谈，大师兄问一句就答一句，是个优秀的听众。

“傅兄弟，你为什么不会弹古琴？”

四师兄在船舱里哼了一声，对九师弟道：“这木头脑袋就当大师兄好说话，什么都问得出口！”

九师弟撑着脸，捏着棋子迟迟放不下去：“我觉得他就是对大师兄好奇！”

四师兄又哼了一声。

船头的大师兄说：“年轻的时候，师傅觉得修剑应该一心一意。丝竹之类可以抒情也容易滥情。不过说实话，那日短促闻见，叫我难忘。”

程忘道见傅抱灵说得如此诚恳，也道：“那乐者的技艺确实精湛。”

程忘道看着傅抱灵那双因为常年握剑有点变形的手，没有一点茧子。邹仁和李映安对打那场他也去看了，最后邹仁被击飞出去傅抱灵接住了他。傅抱灵的那双手当时泛起一层玉质，久久不散。

程忘道听长辈说起，这叫“玄玉手”。有的人生下来就天赋异禀，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境地全身都会泛起一层玉质。百十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个旷世奇才，无宗无派，无人知道他的来历。大小论道皆拨得头筹，名门世家争先笼络，豪杰从各地赶来与他比试，傅千里的名字口口相传，真是空前盛况。往后百年再也没有第二个。这位奇才，正有一双玄玉手。

眼下，这人也姓傅。

“傅兄弟，若有缘分他日定当拜访贵派。”

船尾的施义霖忽然坐起身来，喊道：“师兄，你看这条鱼，它好像一直跟着我们的船！呀！它要撞你浆上了！”

邹仁放慢浆速，他俯过身去看，果然有一条手指长的斗鱼，颜色非常艳丽，清水下泛着粼粼的光。它吃力地晃动大尾巴，在接连的漩涡里保持与船只的距离。

“它是不是想跟着我们。”施义霖高兴地倒掉水壶里的水，卷起袖子跪在船沿，垂下胳膊把水壶浸在水里。那条鱼真如师妹所说，居然摇摆着大尾巴悠悠游进水壶里。

常年降妖除魔的经历让邹仁警惕这条鱼，但师妹的神情跟收到他从山下带回来的石头时一模一样，他也就不好扫她的兴。

“鱼呀！你要去祁山了你知不知道！”

李堰没出现，施义霖莫名感到沮丧，眼珠子盯着艳丽的鱼尾巴，心思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