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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洛昙深闭上眼,小幅度地喘气,仿佛因为说了一大段话而疲惫不堪。
他单薄的肩膀正在发抖。单於蜚看着他,第一次产生“他就要远去”的想法。
须臾,他用力吸气,小声说了句“再见”,然后将轮椅转了个向,往病房的方向驶去。
轮椅前行的速度不快,双轮一寸一寸碾过林荫道上斑驳的光影。
单於蜚驻足望去,双眼在炫目的阳光下微微眯起,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像是滑进了光芒里,被稀释,被冲淡。
短暂的怔愣后,单於蜚快步赶上,甚至跑了起来,拦住轮椅,不由分说将他再次抱起。
轻,太轻了。
他脸上只是消瘦苍白,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治疗而脱相,但身上有些地方,却痩得能够轻易摸到骨头。
靠在单於蜚怀里,他像被抱出来时一样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处,唯有胸膛还在安静地起伏。
挣扎与拒绝,也是要消耗力气的。
而他所剩不多的心力,只够他像空壳一般活着。
折腾不起了。
回到病房,又到了做检查的时间。
他需要脱下部分衣裤,让护士将各类仪器贴在身上。
平时,一到这种时候,秦轩文就会离开病房。
但单於蜚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低声道:“单先生,我要做检查了。”
麻烦你回避一下。
单於蜚站在原地,“嗯。”
“你……”他说得很艰难,“你能回避一下吗?”
单於蜚先是沉默,然后道:“你做,我在这里不影响你。”
他别开视线,只觉得累。
单於蜚坚持的事,他是拗不过的,再往下说,是徒费力气。
“好吧。”他点头,示意护士可以开始了。
整个检查过程,他没有再看单於蜚。
但他能够清晰地察觉到,单於蜚正看着自己。
那束目光是那么有力,存在感极强地罩在他身上,停留在那些尚未消失的伤疤上。
他突然感到难过。
而心脏的跳动将这份难过泵向整个身躯。
他讨厌伤疤,它们就像蛊一般缠绕着他的身体,只要脱下衣服,就暴露无遗。
单於蜚曾说,他小腿上的伤痕像一只凤凰。
他后来偷偷看过,越看越不像。
单於蜚应该是在宽慰他,或者是逗他玩。
现在他身上有了那么多新伤,没人再会编谎话来骗他。
即便单於蜚再说哪一处伤像凤凰,或者像别的什么,他也再不会相信了。
今日的检查好似漫长无期,他数着时间,终于熬到护士说“好了”。
他匆匆穿上衣服,不小心再次与单於蜚视线相触。
单於蜚的眼色沉到极点,神情也难看到极点。
——任何一个人,看到他现在这样干瘦又伤痕遍布的身体,也会倒胃口。
他并不意外,转身走到窗边,继续看那总也看不厌的树叶。
身后响起渐近的脚步声。
他知道,单於蜚走过来了。
“单先生。”他说:“我要休息了。”
脚步声戛然而止。
?
单於蜚撑着额角,烟灰缸里全是烟头。
洛昙深在他面前脱下衣裤时,他就像被闷拳砸中了太阳穴。
抱着的时候,只觉得洛昙深痩,却没想到已经瘦到了这种程度。
他并不认为洛昙深身上的伤痕丑陋,一眼看去,感到的唯有心痛。
他曾经将这具身体压在身丨下,肆意索取。洛昙深从来不拒绝他的要求,即便他想让洛昙深痛,洛昙深也由着他,两眼含泪地望着他、满足他。
短短两个月,那熟悉的、近乎完美的身体,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他并非不知道洛昙深爱美。
所以以前才会说出“伤痕像凤凰”这样的话。
其实并不像,他只是一时兴起,想让洛昙深开心一下。
洛昙深果然笑了,好哄得出乎他的意料。
刚才在病房,他本想再编几个谎言。但当洛昙深将身体展露在他面前,他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离开病房后,他去找了主治医生,还有聘请的医疗团队。
双方说法一致——洛先生心态消极,不抗拒,不配合,对后期恢复有很大的影响。
“先生。”秦轩文说:“也许我们可以给洛先生换个环境。”
“回国?”
“能回国是最好,但洛先生说过,不愿意离开G国。”
此地是G国的首都,医疗护理条件在G国自然是最好的,但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弊端,空气质量不佳,医院之外哪里都不安全,不适合洛昙深休养。
“你去查。”他道:“G国哪里适合康复休养,我们就带洛昙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