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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那一天消毒水的气味格外浓郁,还混杂着其他药水的刺鼻味,他被熏得头晕脑胀,先是干呕,后来实在受不了,走去楼下花园里透气,回来哥哥就没了,彻底没了,半分念想都不愿再留给他。

过去的残影与现实的灰败重叠,他狠狠摇头,转身快步离开住院楼,浑浑噩噩从人群中挤出来,才想起还没有见到周谨川。

他站在人头攒动的路边,抬眼向医院里望去,瞳光涣散,像失去焦距一般。

许久,他摘下墨镜,揉按着酸胀的眼眶,上车,打火,然后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他没有想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去见周谨川。恶心也好,痛恨也罢,他害怕一看到姓周的畜生,自己就会彻底失控,变回当初那个刚刚失去哥哥的十六岁少年。

车里很闷,隐约间竟还能闻到消毒水味,他仓皇地打开车窗,通风透气,不确定是心理作祟,还是身上真的染上了消毒水的气味。

他将外套扯下来,围巾、口罩、手套通通摘下,握住香水瓶时,手指甚至因为发颤,而没有立即将香水挤出来。

晦暗的情绪像一双双潮湿淅沥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和那些挥不散的消毒水味一起,捂住他的口鼻,压住他的胸口,几乎令他窒息。

他掐着自己的虎口,猛地从情绪中抽离,大口喘息。不过片刻,竟已是满身大汗。

突然格外怀念单於蜚身上浅淡的烟草味和机油味。他靠在椅背上,慢慢闭上眼,用力回想这两种平凡的气味,好像它们能够撑开一道屏障,隔绝那围绕不去的消毒水味。

几乎过了很久,心情终于平复。他擦掉脸上的汗水,迫切地想要泡一个热水澡。

这里离摩托厂家属区很近,开车上路时,他无可避免地想起那天在单於蜚家里,自己也是一身的汗,还弄脏了单於蜚的床单被套。

单於蜚那么节省,肯定不会将床单被套扔掉。它们现在应该已经被洗干净了,只是这几天天气不好,不知道有没有干。

还有那件衬衣。

单於蜚会怎么处理他的衬衣?洗好晾干?还是放着不管?

心被好奇占领,渐渐就不那么焦灼阴沉了。

现在是傍晚,单於蜚已经去鉴枢,他却在路口打了个转,往摩托厂家属区开去。

虽然只去过一次,但他记得单家的窗户。车开不进来,他站在楼下,盯着那没有玻璃窗的客厅阳台看了好一阵。

晾衣杆上有牛仔裤,有长袖T恤,没有床单被套,更没有他的衬衣。

“已经干了吗?”他低声自语,回到车里时想,应该是干了吧。

莫名其妙跑了这一趟,身上的汗干了,腻在身上却更不舒服。他想见单於蜚,也想赶紧洗个澡,顺便在鉴枢吃碗海鲜面。

他已经认了,单於蜚是他的“情绪调节专家”,低沉消极的时候想想单於蜚,坏心情不说立即消失,起码不会像蔓藤一般裹得他喘不过气,心潮澎湃的时候,单於蜚又时常泼一盆凉水,叫他想飘也不怎么飘得起来。

他还就着迷于这种牵绊。

行至半途,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是个未知来电。

第一次响时他没接,来电者却似乎挺有持之以恒的精神,打了一通又一通。

他有些烦,接起时语气不太好,“谁?”

“洛少。”似乎在哪儿听过的声音传来,“我,我没有打搅你吧?”

他想了半天,反应过来,“安玉心?”

“是我。”安玉心平时说话就文文弱弱的,在电话里更显底气不足,“洛少,你没有存我的电话吗?”

当然没有。

这是他的私人号码,很多有表面来往的人都存在工作用的手机上。

不过即便是那个手机,上面也没有存安玉心。

他有些奇怪,不知安玉心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虽然打过交道,上次在凌渡,他还照拂过对方,但那只是逢场作戏的关怀,换一个和安玉心一样柔弱的人,他仍旧不会吝于展示风度。

“有什么事吗?”他虚假地笑了笑,以便声音带上笑意。

“没事。”安玉心立即否认,很快又道:“洛少,那天你喝醉了,我和我哥没能照顾好你。”

他一听便知,安玉心这养在温室里的玫瑰是想与他套近乎。

但这通电话打得也太没趣了,要打应该第二天就打,现在都已经过去好几天,安玉心不提起,他都快忘记喝醉的事。

不过喝醉后干的事,他可没忘。

想起醉里的碰触与汹涌,他眉目舒展,语气是真的有了笑意,“没关系,那天你来得晚,我都没能和你喝上几杯,改天……”

“今天可以吗?”安玉心说得有些急,说完一句却很快偃旗息鼓,“我今天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今天?”洛昙深揉了揉眉尾,“抱歉,今天有点事要处理。”

“啊……”安玉心也许根本不懂得掩饰失落,“那,那你哪天有空呢?”

“难说。”洛昙深温柔道:“这样吧,空了我提前给你打电话,好吗?”

安玉心“唔”了一声,算是答应。

洛昙深最擅长哄他这样的小少爷,几句话就给哄开心了,那边先挂了电话,他唇角一沉,脸上恢复冷漠。

他倒是不意外安玉心会黏上自己,但对这个粉雕玉琢般的人儿,他压根儿没兴趣。

他的兴趣在单於蜚那儿,见到单於蜚才是要紧事。至于“空了打电话”这种承诺,就跟放屁一样。

?

单於蜚穿着鉴枢的制服,在大堂里穿梭上菜。

洛昙深这回没有去包厢,就坐在大堂正中间的方桌边,驼色大衣搭在椅背上,昂贵的九分裤上配的是一件几十块钱的衬衣。

那衬衣的料子一看就不好,扣子更是粗糙得要命,没有款型设计可言,别说穿在他身上,就是穿在这餐厅里的任何客人身上都极不协调。

毕竟这儿消费着实不低,即便是服务生的制服也比这衬衣讲究。

洛昙深那天穿着单於蜚的衬衣回家,锁骨居然被磨出一小片红痕。他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倒觉得挺有趣。

今天出门,他当然不可能穿这件衬衣。衬衣是让人从家里取来,送到鉴枢客房的。他洗完澡,穿上的时候嫌不舒服,就把上面的几颗扣子全解开了。

此时,他便敞着锁骨,支着下巴看单於蜚忙来忙去。

餐厅的菜单上根本没有海鲜面,想吃就得单独交待厨房。他不慌不忙,见单於蜚似乎歇下来了,才点名将对方叫到自己跟前。

单於蜚显然看到了他身上的衬衣,神情却毫无波动。

他摸着锁骨说,“我想吃海鲜面。”

这动作倒也不是刻意为之,只是他实在穿不惯这衬衣,总觉得锁骨那一块儿磨得发痒。

单於蜚眼眶倏地发烫,“我让师傅给你煮。”

“我要你给我煮。”他说。

单於蜚往他眸子里看了看,不答应,也不拒绝,沉默着向后厨走去。

一刻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面被端到他面前。

他拿起筷子搅了搅,挑眉,“你煮的?”

单於蜚的视线落在他锁骨的红痕上,走了神,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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