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方亓看着那两个碗，有些好笑：“哪有人礼物送碗的。”

蒋百里见他有了笑意，得意道：“那我就要做吃螃蟹的第一人了。”

陆方亓收起碗，没有放在厨房，却去了卧室。

“嗡嗡——”传来一阵震动声。

蒋百里循声找过去，发现声源是沙发上的手机。

“方圆，你手机响了。”蒋百里提醒道。

没有回应。

他拿起手机，打算送给陆方亓。

嗯？目光被联系人名字吸引……

没头没尾的一个字：她。

一只修长的手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挂断，关机。

蒋百里看不清他的表情，直觉现在不宜多问。

不料陆方亓却主动开口解释：“生我的人。”

蒋百里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妈。

陆方亓靠着沙发滑坐在地上，曲起一条腿，漆黑的眼里满是自嘲，“她是个母亲，却从来不是我的。”

“我就是她身上一块烂疙瘩，她没了我才舒服。”

蒋百里一度很不齿陆方亓对人对事事不关己的样子，可当他剥下盔甲示弱的时候，他又希望他做回那个冷硬自我的人。

不要在意别人，不要轻易受伤。

他在陆方亓面前蹲下，捧起那张过分好看的脸，直视他的眼睛，捕捉每一丝情绪，“我知道，不是每个母亲都爱孩子的。”

“只是运气不好，让你碰上了。”

“我没办法感同身受，也不想劝你坚强。”

“如果有下辈子，我愿意把我的父母让给你。”

陆方亓心里装了太多事，不堪重负。第一个向他伸手的人，将他拉进了水里，几乎窒息。

而现在，他却想拉住蒋百里的手，重新回到岸上。

他扣住蒋百里的脑袋，向自己压下来，额头抵着额头，感受到他的温度，轻声说了句“又犯蠢了。”

蒋百里脑子“轰”地一片空白，心跳也快得不正常，看着陆方亓近在咫尺的嘴唇，莫名有些口渴。

他退开几步，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那什么，我作业还没做呢。”说着，掩饰尴尬般地摸出作业，摊开在桌上。

余光瞄到陆方亓起身离开，悄悄松了口气。

片刻，脚步声又渐渐靠近，他还没完全落地的心又一次提起。

“啪”，一本厚厚的书出现在他眼前。

蒋百里一看，顿时忘了尴尬：“你要参加竞赛？”

“嗯。”陆方亓在他对面坐下，拿出一只钢笔，读题，写答案，读题，写答案。

蒋百里发现一个问题，他妈的这混蛋做竞赛题不用打草稿！

反观自己打了两页还没得出答案的草稿，心里生出些异样的羞耻感。

他学渣惯了，一向是渣得坦坦荡荡，别人觉得他配不上陆方亓，他一样能舔着脸把自己夸出花儿来，可是此时此刻，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坨牛粪，玷污了对面那支鲜花。

陆方亓不知道他那点九曲十八弯的心路历程，提笔敲了敲他的脑袋，“认真点。”

见他一动不动，陆方亓了然：“不会吗，我来教——”

蒋百里回过神来，急吼吼地推出一只手掌，作拒绝状：“不用，我会，我自己来。”

心里早已咬着笔泪流满面：想破脑袋也要自己做，绝不能让他发现我脑子里没货……

陆方亓明显不太相信，却没再坚持。

合上竞赛题本，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又坐下开始抄录什么。

蒋百里借喝水间隙偷瞄他一眼，暗暗赞叹：认真的人果然魅力无穷。不由意随心动，翻转手腕，任笔尖在纸上跃然起舞。

不一会儿，书角边出现了一副小人像，寥寥几笔，却十分传神，画的赫然就是q版陆方亓。

发现陆方亓有抬头的趋势，他手忙脚乱地收起课本，顺便把作业也一股脑儿塞进了书包，手段粗暴，颇有点泄愤的意思。

还是明天去抄一下杳哥的吧，他想。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一阵魔性洗脑的歌声响起，蒋百里黑着脸按下接听。

“喂？”

“小里啊，我是葛阿姨，让小云接一下电话，他手机没带。”是诸葛云的妈妈。

“小云……他不在我这儿啊。”蒋百里茫然。

“他不是说，他去……”葛琳静默了一瞬，仿佛想通了什么，“阿姨知道了，不打扰你了。”

说完，切断了通话。

蒋百里话听一半，具体怎么回事也没琢磨明白。看到陆方亓难以言喻的表情，又涨红了脸嚷嚷：“不是我选的铃声。”

是他和靳杳杳打赌输了被迫换上的，忘了换回来而已。

他还在为铃声尴尬，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晚这场看似普通的通话，却无意中戳破了诸葛云编造已久的谎言，在他的家里掀起了一场滔天巨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