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是什么心理,她在知道关家借生日之名撮合陆方亓和关灵灵后,猝然萌生的念头就是带着蒋百里过去,看看他究竟会怎么选择。
到底还是心软了,何澜心想。
......
蒋百里刚走出大门没几步,迎面撞上了叶晴远,她扶着一个烂醉如泥的男人,蹒跚而来。
他反应极快地回过身,拉着陆方亓往回走,“差点忘了,还有东西没拿。”
手掌如冰,没有丝毫暖意,就像牵住了一个冰块,冰块一动不动,默默汲取着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温度,深色的瞳孔在暮色中微微透光,“我没事。”
漂亮,高贵,是蒋百里对叶晴远的第一印象,可以说,在他的生活中,还没有出现过比她更漂亮的人。
他曾以为,她不会被时间摧垮,不会被风霜侵扰,会永远活得像温室里娇生惯养的花,一生美丽动人。
可这个人,现在挽着乱糟糟的头发,素着一张脸,以瘦弱的身体搀扶起高她许多的男人,忍受着他浑身的酒气和满嘴刺耳难听的嘲讽,表情却没有半点不耐,只有在看到陆方亓时,脸上出现片刻的不自在,转瞬即逝。
即使过着这样的生活,也不后悔么?
蒋百里这么想着,不自觉看向陆方亓,却发现他正注视着自己,似乎根本没有看过其他地方。
“怎么了?”
“你脸上......”
“有东西?”
“有点帅气。”
“......”
蒋百里露出嫌弃的表情,“你怎么越来越土了,你难道忘了曾经高贵不可侵犯的自己了吗?”
“近墨者黑。”
陆方亓握着蒋百里的手,放进了宽大的外衣口袋里,蒋百里冻得一哆嗦,咬牙切齿道:“你把老子当暖宝宝用呢,又暖手又暖口袋的。”
“不是。”陆方亓莞尔,“你比暖宝宝好用。”
“你大爷!”
“为人师表,注意言辞。”
“为你大爷!”
陆方亓五指微拢,带着他与叶晴远擦身而过,彼此就像两个小小的世界,互不干扰。
“你们两个,路上注意安全!”
何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蒋百里应声回头,看见她和蒋誉松站在门口,映着满身灯光,面目模糊不清,温暖油然而生。
“知道了,妈。”
他大声回应着,空下来的那只手挥了又挥。
何澜没有搭理他过度的热情,只盯着陆方亓的方向,“你呢?”
陆方亓像个突然被点名的小学生,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不敢贸然答话。
他不确定,何澜的问话,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知道了。”陆方亓的声音在寒凉的夜色中显得极为清冷,他咬着牙嚼咽几番,最终还是轻轻叫出了那个字。
“妈。”
像是庄严宣誓般,认真而严肃。
空气陡然沉寂,叶晴远停下了脚步。
男人不满的唾骂近在耳边,她却只能听到远方传来的一声渺远而坚韧的“嗯”。
身上掉下的这块肉,泡不软,煮不烂,痛了怨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跟她划清了界限。
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他不再缠着自己一声声叫“妈妈”,不再贪恋自己的怀抱,不再阻碍自己的幸福,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呀。
我应该笑,她想。
眼睛一弯,咸涩的液体流进了嘴里,舌尖微微发苦。
......
蒋百里坐上车,“要我来开吗?”
“嗯?”陆方亓显然跟不上他的思路。
“我怕你激动到手抖,危害咱俩生命安全。”
陆方亓扫了一眼瘫在座椅上的人,“你看起来状态更差。”
蒋百里面如土色:“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欠下了巨额债务,有点透心凉而已。”
“什么?”
“我那套穿上就像王子,脱下就是金子的西服。”
“我早就找人定制了一套一模一样的送过来了。”陆方亓语出惊人。
想起何澜当时的表情,蒋百里顿悟了。
“你花了多少钱?”
“80万零100。”
“......敢问,那一百是?”
“妈要的,卖儿子钱。”
“我只值一百??!”
“你居然也给了?”
“你等着,爷爷我一定分期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