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是出自拓跋狂怒之口。
一声自然是出自气炸了肺的顾倾城。
她又羞又愤,又怕拓跋误会,他们将打得更加难解难分。
不,没有一个彻底倒下,今天不会罢休。
“拓跋余,我好心相救,你做春秋大梦,竟然还敢毁我清誉?!”
见顾倾城气得浑身发抖,满脸通红的指着他怒骂。
拓跋余也真的就住了口。
也觉得自己拿倾城好心相救来刺激拓跋,有些对不住倾城。
拓跋的千年陈醋点燃的妒忌之火,熊熊燃烧。
他席卷着狂怒一拳打向拓跋余。
便听得拓跋余的肋骨,“蹦蹦蹦”的断了三根。
随着拓跋裹挟着巨怒的出拳,他嘴里又怒吼一声。
“他到底是做春秋大梦,还是真有其事!”
那声怒吼,却分明是问顾倾城。
“……笨蛋,他当然是气你的!”
顾倾城骂了拓跋一句。
她虽然骂了拓跋,却不那么的理直气壮。
虽然不是她之愿,毕竟拓跋余是强吻了她。
若让他知道,拓跋余真的吻了她,今日拓跋余非死不可。
所以,为了他们俩的平安,她只能死咬住拓跋余是做春秋大梦。
拓跋余被他狠狠断了几根肋骨,出了一额的冷汗。
狂吼一声,也一拳砸向拓跋。
拓跋的肋骨,也清脆的断了。
顾倾城细数声音,应该有两根。
真的是两败俱伤!
她的胸腔,一阵阵抽搐!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拓跋知道拓跋余强吻了自己。
否则,结局,也就跟当年的桃花夫人差不多了。
她并不希望他们为了她打得你死我活!
肌肉捶打声,皮肉撕裂声,骨头碎裂声。
声声入耳,如悲壮的鼓乐。
两头雄狮猛虎,作生死搏斗,仿佛在争地盘,仿佛在争伴侣……
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打架。
而且是不死不休!
因为他们不是平辈,而是叔侄。
若是平辈,小时候打打闹闹还属正常。
但叔侄的辈分,就很少打架。
当然,若不是因为他们特殊的身份,此刻他们不是拳脚斗殴,而是刀剑出鞘。
更加死翘翘!
他们从内殿,打到外殿。
踢翻了椅子,砸碎了瓶瓶罐罐的装饰品。
看着他们拳来脚往的拼命,血迹飞溅,顾倾城眼泪簌簌滚落。
软软的蹲下身子。
为什么,她会导致他们同室操戈!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想起桃花夫人的故事,几个男人,几个国家为了她,起狼烟烽火。
她抱住脑袋,心中倏然就乱成一团糟。
就像飓风翻滚的海面,波涛骇浪,一阵阵的汹涌而来。
祸起萧墙!
同室操戈!
红颜祸水!
这一天真的到来了。
高阳王冲进南安王府,与南安王拼个你死我活。
此事定会传到皇帝那里。
皇帝的子孙为了一个女人同室操戈,互相弑杀。
她此刻还与皇帝有着天意赌约。
皇帝,还一心想纳她进宫!
她这个红颜祸水,将会如何处置?
而拓跋这个夺走皇帝心中所爱的世嫡皇长孙。
皇帝眼里,是否还能容得下!
那个拓跋被五马分尸的幻象又出现在面前。
不,不可以!
自己为什么就成为拓跋的负累了呢。
而自己本来一切顺顺利利的报仇,眼看就能将柳如霜他们绳之于法了。
皇帝这一暴怒,不仅连累拓跋。
自己还有机会,为母亲和外公他们报仇么?
她紧张的看着他们的战况,他们打一架出出气就好了,切勿闹出人命。
拓跋余打伤拓跋,她固然心疼,但拓跋打残拓跋余,她也不忍心。
她一直以为拓跋骁勇,没想到拓跋余与他竟是势均力敌,不相伯仲。
如此好的身手,没想到那次在路上遇刺,他这个众人保护的皇子殿下,竟是伤得最严重的。
莫非,人总有马失前蹄之时?
拓跋余此刻,是因为暴怒,而激发的洪荒之力?
顾倾城倏然又想到拓跋余刚才气吞天下的霸气,和对小蟊贼的不屑。
他的武功,分明就比那些侍卫高出好几倍,怎么就伤得,比所有人都严重?
难道拓跋余那次遇刺,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听说拓跋翰抵死不承认是他找杀手刺杀拓跋余。
她脑海霍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推测,不会是拓跋余自己雇人谋刺自己。
而嫁祸拓跋翰吧?
如果是这样,他就真的太可怕了!
也许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拓跋余真正身世的。
她一直隐隐的怜惜他,觉得他是个可怜的弱者。
在大多数人眼里,拓跋余只是闾左昭仪之子。
身份远不如身为太子之子的世嫡皇长孙拓跋。
更何况拓跋军功赫赫,还加授一品飞鹰大将军。
而拓跋余一直不与拓跋争锋,更在表面上屈居东平王拓跋翰之下。
顾倾城猛然间闪过一个念头,拓跋余也许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那么软弱。
他应该在韬光养晦,实则深藏不露。
所有人都低估了拓跋余,她发现自己也轻敌了。
但话说回来,身为皇家子孙,哪个不想出人头地,掌握生杀大权。
即便拓跋余深藏不露,也是身为皇族子孙,身不由己。
他为了对自己的承诺,不惜答应与自己解除婚约,让自己自由,他要以真心感动自己。
他确实有恐雷之症,他在她怀里才能安静,应该不是故意轻薄自己。
他对自己的一往情深,却是不能泯灭的。
就像九重天那个云螭三皇子,痴痴的爱着圣姑十万年。
世间上,有几个十万年?
十年都是个漫长的岁月,更何况是十万年的痴痴等待?
拓跋余与拓跋两个人都满头满脸满身的伤。
拓跋余终于被拓跋打晕倒地。
拓跋被拓跋余打得一条胳膊脱臼。
终于,打斗声总算是停歇。
在她方才的观战中,许是他们互相间的肋骨,都折了几根。
顾倾城即便走到拓跋身前,柔声道:“别动。”
她先摸了下他手臂脱臼的地方,然后稍为用力一推,骨头咔嚓一声,她为拓跋接上胳膊。
就像十几年前那个幼小的她,也是如此手法娴熟的帮他接脱臼的手臂。
拓跋浑身都疼,却温柔的看着她,看着十几年前那个小女孩。
她紧接着再摸摸他的肋骨,果然是断了两根。
她心头一阵抽搐的疼。
“你先忍忍。”她心疼道。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接好手臂,温柔的摸摸她的头。
“走吧。”他轻轻道。
“先看看他怎样了。”
顾倾城看着伤痕累累,眼眶都被打裂的拓跋余。
想起拓跋余方才所说的话,他就气血翻涌。
“你还舍不得他了?!”拓跋狠戾的看着她。
一开口大声说话,肋骨断裂处痛得他狠狠的倒吸一口冷气。
“我是一名医者,不能见死不救。”顾倾城道,“况且,他方才发疯,是烧糊涂了。”
顾倾城只能这样解释,免得拓跋与拓跋余更加闹得水火不容。
她又软声道:“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皇叔。他若死了,对谁都没好处。”
“敢对你心生恶念,即便是皇叔,他也死有余辜!”
拓跋啐了口嘴里的血水。
见他依然鄙夷的看着拓跋余,她又道:
“高阳王与南安王因为倾城而拼个你死我活,若导致南安王有所不测,顾倾城祸起萧墙。
莫说倾城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就算皇帝那里,我也会落个红颜祸水的罪名。
而你拓跋,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拓跋自知拿倾城没办法。
她这个仁心慈悲的医者,不会丢下昏死的人就走。
即便那人刚刚还对她意图不轨。
他不再吱声,只把紧拽着她的手松开。
顾倾城赶紧给拓跋余检查。
还好,只是昏死过去!
好家伙,肋骨真的被拓跋打断三根,已有明显的错位。
她赶紧自药箱拿出宽大布帛,加上竹板条,先给他固定胸廊,包扎稳固。
他眼眶处爆裂严重,血水一直泌出,会影响视力,还得要给他缝针。
她先扎破自己的手指,挤出血滴落在他的裂口上,先止住他的血,别让伤口扩大。
而后施针救醒拓跋余。
拓跋余两眼浑浊无神,一副万念俱灰的看着前方。
一脸血污,煞是人。
顾倾城知道他心里接受不了自己与拓跋的关系。
此刻,她身边的拓跋也肋骨断裂,她也得先给拓跋疗伤呢。
她从药箱拿出些止痛药物和药酒,放在他身边。
“你身上肋骨断了三根,我先给你固定了。你不要乱动,先好好休养。脸上和身上的瘀伤,让人帮你先擦些药酒。”
顾倾城再拿过方才开的药方,和方才那些药酒放在一起。
“这些治疗伤寒发烧的药,殿下还是要按时喝下,否则会感染伤口……”
“滚!……”
顾倾城的话,还未说完,拓跋余一声狂吼。
嘴里喷出一大口淤血。
更随手抓过那药方,撕成粉碎。
他此刻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不需要她的怜悯!
见他大口吐血,顾倾城心里也很难过,而他眼眶上因为动怒,血又开始泌出来。
拓跋冷冷的睥睨拓跋余,二话不说,走过来拉着顾倾城就走出寝殿。
匆匆而去,顾倾城也忘记要拎药箱。
身后的拓跋余,几乎是绝望的看着顾倾城与拓跋双双离去。
眼泪滚落。
心如刀绞。
她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还要对他关怀备至?!
却把心,给了拓跋?!
他猛然又抓起那瓶药酒,再想摔它个粉碎。
手指关节捏到泛白。
最终,却又舍不得的紧紧抱在胸前。
痛心疾首的哭道:
“倾城,你怎么就不明白,本王对你的真心!
千年万载,只有本王,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个!”
他们走后,拓跋余严令南安王府所有人等,不得泄露今天发生的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