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街上就传来了吵吵闹闹的声音,张沉昔缓缓睁开眼,果不其然没找到廖轩的身影,叹了口气,张沉昔默默爬了起来,穿戴好,然后推开了靠街的的窗户。
街上的人不再像平时一样冷淡,个个脸上都挂着或惊慌,或恐惧的神色。
这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褚无衣的温和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沉昔,你醒了吗?”
张沉昔回道,“醒了。”
打开门,褚无衣笑道,“打扰到你了?”
张沉昔回道,“没有,我也起来一会了。”
两人走到大厅,刚好碰到端着粥的青留。
青留将粥放到桌子上,用通红的手指捏了捏耳垂,“你们来的刚好,快来吃早饭。”
没过多长时间,人便陆陆续续的下来了,吃过早饭,众人便向安宜巷出发。
那个婆婆还是坐在门栏上纳着鞋底,脚边的篮子中比上回多了一双已经完成的。
张沉昔走到婆婆身边,笑道,“婆婆。”
婆婆抬头盯着张沉昔看了一会,道,“是你啊,找到要找的人了吗?”
张沉昔摇了摇头,“还没有,今天来,是有些事想问问您。”
婆婆低头继续手上的活计,“什么事?你说。”
张沉昔道,“我想问问,住在安喜巷尽头的那对母女。”
婆婆手上的动作顿住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张沉昔道,“我们找的人,可能和她们有关系,如果您知道事情的始末,还麻烦您告诉我们。”
婆婆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针线放到脚下的篮子里,摇头道,“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十年前,一户钱姓的富贵人家搬到芜阳镇,刚开始还做出济贫拔苦的道貌岸然之举,虽未做什么好事,但好歹也没有像其他镇上的乡绅老爷一般欺压百姓。
但野兽终究是野兽,不到两年,这户钱姓人家便凶形毕露,他们将芜阳镇的地痞流氓招入府内充当打手,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被他们打伤打残,甚至打死的,都不在少数。
也有曾有三家被打伤的人家前去县里报官,谁知去的十几号人只回来一个,还疯疯癫癫,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之后,芜阳镇能走的都离开了,那些舍不得根,或者没钱的百姓只能躲着钱府的人走,生怕一不小心触了霉头。
天有不测风雨,七八年前的夏天,从小长在芜阳镇的小荷在河边洗个衣服时遇到了钱府的人。
十五岁的小荷正是花一般的年纪,钱禄见小荷清秀貌美,便威逼利诱,想将小荷娶为第十二房小妾,小荷抵死不从,竟一头扎入湍急的河水,冒了几下,就不见了踪迹。
其实当时周围还有不少围观的人,如果他们伸以援手,小荷可能还不会死,但因为小荷的母亲是未婚先孕生下的小荷,在小镇,这种行为算得上□□了,所以众人一怕钱府的报复,二对小荷母女也有些鄙视,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小荷葬送在河水中。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谁知道,当天晚上就下起了大雨,河水暴涨,河两边的田地几乎完全被吞噬,几天过去了,河水不但没有退去的意思,反而进一步向芜阳镇逼近。
这时,镇子里流传开了一个谣言,说是小荷的不|净之躯激怒的河神,河神想要淹没芜阳镇,将镇里的污|秽之物清除干净,而这污|秽之物,便是小荷的母亲,未婚先孕的浪|荡之人——张氏。
就这样,不到两天,镇上有一半乡邻都到张氏住的草屋前叫骂,还有人不停的往张氏的院子里扔石头,烂菜叶,甚至推倒了竹编的篱笆,将张氏的草屋一把火点燃。
张氏本就是一个温和的性格,对着众人的叫骂侮辱,也只是微微红了眼眶,就在她打算收拾包袱离开芜阳镇,寻找并安葬自己女儿的尸身时,不知是谁先动的手,竟将张氏捆绑起来,抬到河边扔了下去。
在被扔进河水前,张氏只说了一句话,“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
一天后,河水居然神奇的退去了,欣喜若狂的众人没想到,噩梦才由此开始。
半年后,先是到河边洗衣的三人神秘失踪,接着,便发生了只剩衣服和血迹,不见尸体的的怪事,不过月旬,芜阳镇的人便死了一半,有人将死去的人之间的关系又梳理了一遍,便惊恐的发现,死去或者说消失的人,皆直接或间接的逼死了小荷母女,众人这才醒悟过来,这是小荷母女回来复仇了。
不是没人想过逃,只是他们不管如何隐秘的离开,第二天,他们血淋淋的衣物便会挂在家门前。
再后来,他们发现,只要不在晚上的时候淋雨,就不会死,人们便早出早归,也算苟延残喘了这么些年。
婆婆是镇上少数几户没有参与这件事的老住户,说到最后,便哽咽起来,“雪梅和正忠的事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雪梅不是那些人说的那样,但是,没人相信我的话。他们宁愿相信那些曲折离奇的谣言,宁愿相信钱府的爪牙,也不肯相信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婆婆哭的肝肠寸断,用力捶着自己的胸口,“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她们,等她们来找我,可是她们为什么就是不来啊……”
张沉昔不知怎么安慰婆婆,只有轻轻抚着婆婆的背,为她理顺呼吸。
婆婆哭了一阵,像是将多年的郁气发泄了出来,整个人都有些委顿,也不管还围在门口的众人,婆婆佝偻着身子,慢慢回了屋子,“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见婆婆关上门,张沉昔叹了口气,“回去吧。”
压抑的气氛笼罩着众人,就在众人回去的路上,一个人看也不看的径直冲到他们面前,“……不要杀我,我错了……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下一个……下一个就是我了……”
几人侧身躲开,褚无言皱眉,“那人莫不是犯癔症了?”
张沉昔摇摇头,“应该不是,看他那样子,应该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顿了顿,张沉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跟上去看看。”
几人跟着那人走到巷子的尽头,那人抖着手,试了几次才将钥匙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