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砦恍惚间以为自己沉入了湖底,下一刻却被人猛然拖出,抛去辇车底下,被飞驰的车轮碾为一摊肉泥!
铺天盖地的痛楚猛然从每一寸骨肉间传出,折磨着苟延残喘的灵魂——他骤然疯狂挣扎起来,惨叫不休,恨不得丢开这具身体、撕毁眼前的一切……
然而事实上,他只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呻|吟。
李飞绝托起浑身无力的陆砦,抱着他向湖中走去。
水面泛起一点波纹,继而层层荡开,向远处荡去。渐渐地,水底浮起了一些细小的东西。
李飞绝缓步涉入湖水中,在一块卧石边放下陆砦,令他大半身体能够浸入水中,借湖水的冰凉减缓痛楚。
接着他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襟,准备褪开那身早已被血浸透的白衣。
这时,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下。
李飞绝停下手:“再进一步,你就回不去了。”
阿叶从草丛后走了出来,果然脸色青白,像中了剧|毒,眼看着要支撑不住了。
但他仍然强撑在原地,飞快看了陆砦一眼。
不是他不管陆砦。从方才他坠落的地方开始,越往庭院,空气中的毒性越强,如果不是这一路来有蛊虫替他吸收毒性,他早已扛不住了。
难怪整座庞大的园林内不见一丝人影,任何人在踏入此间的一瞬间就已人事不知。但阿叶不理解的是,陆砦为什么能平安无事。
在他看来,陆砦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只是神情极其痛苦,像在做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
确定陆砦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才朝李飞绝恭敬一礼:“阿叶想请阁主允许外出——我身上的蛊在众生法会上损耗了不少,需要外出补充一些材料。”
李飞绝听完嗤笑一声,也不知道信是不信:“嗯……去吧。”
阿叶刚要退下,李飞绝忽然又道:“等等,你再替我准备一样东西。”
……
阿叶听完李飞绝的吩咐,满心不解,却不敢再问下去,飞快离开。
行到一半,他忽然顿了顿。
记忆里有些相似的画面翻飞而出,与陆砦痛苦的神情重合起来。
阿叶停下脚步,皱眉思索,许久后忽而想起,有些巫女会用活人炼蛊。那些被炼成人蛊的人,神情和陆砦十分相似……但人蛊的身体样貌变化极大,到最后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哪里有陆砦这么平静?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放弃,离开了院落。
李飞绝等阿叶离开后,才继续宽衣解带。
染血的白衣一点点褪下,露出了其下修美流畅的肌理。美中不足的是,那具身体的皮肤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疤痕。大小伤口血肉淋漓,尤其以左胸和右臂上的伤口最大。翻卷的皮肉在湖水的冲刷下,显出惨白的颜色。
而在新伤之下,还有更多陈旧的疤痕。那些疤痕千奇百怪,有刀伤、烧伤、撕裂伤……它们贯穿全身上下,连接着每一寸筋脉,仿佛这具身体曾经被节节肢解,又被人拙劣地拼起来,拼成一具支离破碎的人偶。
从水底浮起来的东西终于露出了水面。
那是原来藏在水底的活物。无数鱼虾、浮萍、游虫……密密麻麻的死物漂浮在水面上,像被什么东西同时吸取了生命力,将湖泊化成了一池黏腻恐怖的死水。
没过多久,它们就被入口的水流冲走,卷入更深处的湖泊之中。
很快。湖水又恢复了清澈,只是其中再无活物。
扑鼻的雪雪霰清香从泛白的创口中蓬勃而出,带着冰冷的意味。
这具支离破碎的身体,从血到骨,从气息到容貌,每一寸尽是见血封喉的毒。
李飞绝随手丢开血衣,将身上粘腻的污迹洗净后,又回到陆砦身边。
整片湖泊中,唯有神情痛苦的陆砦是仅存的鲜活颜色。
李飞绝轻轻拂过陆砦的眉眼,许久才一声喂叹。
像吸饱了魂魄的鬼魅,发出餍足的呻|吟。
“可你还是属于我了。”</li>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等下还有一更三千字!
但是……大概凌晨四点……吧……(心虚)</li></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