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只是活在自己美好的想象里，留着许嫒知继续过着她悲惨的人生。他也只不过是将许嫒知从一个深井里拉上来，却没有看到她再次掉下去。
也没有救她。
傅原见顾何时盯着那张桌子久久没有说话，便先开口问刘浩：“许嫒知生前遭受过校园欺凌吗？”
想了想，又补充道：“在你们学校。”
刘浩两道眉毛快要皱到一起去，吭吭呜呜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抬头瞄了一眼那两位警官，见问话的这个一本正经，另一个脸色有些难看，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道：“是的……”
反正又不是没人知道，迟早都要被查出来，兜着也没用，早说早解脱……
宿舍中骤然安静，空气中的灰尘四面飘散，却像是酝酿着什么，马上就要爆发。
“是谁？”
顾何时压着怒火问道。
许浩被这位突然出声的警官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他的问题之后，说：“这个我也不清楚……一般这种事情都是一些学生扎堆，学校这边也只是粗略了解到一些情况，大概是许嫒知同学经常——偶尔会被一些人谩骂、欺负之类……”
傅原：“这些情况我们还是等下详细问问许嫒知的老师同学？”
顾何时微微点了点头。
“许嫒知跳楼自杀之前，你们学校有发生过什么——在学生中影响比较大的事情吗？”
刘浩这次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好像真没有。”
“许嫒知她们专业的也没有？”
“没有吧……我刚刚联系了她当年的辅导员张老师，有什么事情您可以直接问她。”
傅原点点头，“去年有没有发生过打架斗殴事件？”
刘浩想了想，“哎，这个真的发生了一起，不过那次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在侧门被外校的围殴，被学生看到了，等我们保卫处赶到的时候人都跑没影儿了。”
“被打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我们到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了，侧门那一块也是监控死角，听那个叫保安的学生说，好像是个女生？”
傅原“啧”了一声，“我问你呢你问我呢？”
“你问我你问我，是女生……”
傅原实在不知道这位一问三不知的刘处长是怎么在保卫处留职到现在的。
“叫保安的那个女生知道是谁吗？”
刘浩这回特爽快，“知道！以防有学生谎报案情，叫保安、给保卫处打电话报案的，都会有学号姓名的记录。”
“那麻烦您帮我们查一下了。”
“这个……和许嫒知的事有关系吗？”
被傅原横了一眼，刘浩乖乖点头应下，闭嘴不说话了。
傅原在这边交代完需要刘浩准备的事情，才转过去看看顾何时。
两年前那件校园欺凌的案子，傅原由于被总局派去外地学习，并没有参与调查，只等到回来后听段一鸣说起过，当时他只知道大概是边桥一中的一个高二女生经常受到同班同学的欺负，开始不敢和家里人说，后来实在承受不住便告诉了自己的哥哥，身为律师的哥哥大怒，直接报了警。
当时傅原还不明白为什么校园欺凌案会直接交办总局刑侦队，直到昨天晚上翻遍了当年案子的案宗和其他资料才知道，段一鸣一带而过的“承受不住”，是在某个晚上，边桥一中宿舍楼后面，许嫒知在被一群外校男生的打骂、侮辱之下，被逼到在心里崩溃的边缘，才终于拿出手机拨通了哥哥的电话。
所谓的校园欺凌，差一点就变成□□未成年。
原本是一次同学之间的吵闹，慢慢变的一发不可收拾——让一个小姑娘不得不面对人性的丑陋，不得不在原应美好的年岁，早早面对无尽的阴暗。
“顾队……”傅原试探性的轻轻叫了一声。
顾何时猛然间回神，掩饰性地闭了闭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顾何时才转身看向傅原，发现他正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怎么，我脸上有花儿啊？”
“没没没没有……”傅原知道顾何时这是终于正常了，也松了口气。
“都安排好了？”
“嗯，好了，我们现在正准备去办公楼见许嫒知的老师和同学。”
顾何时点点头，“那走吧。”
又看了看许嫒知的床位，定了定神，才跟着刘浩离开。
傅原走在前面，问刘浩一些有关医科大的问题，顾何时则心不在焉慢吞吞地跟在两人五米开外的地方爬。
“我操——！”
突然被人从身后大力拍了一下肩膀，顾何时整个人差点趴在地上，出于本能的爆了句粗口。
被身后的人眼疾手快地扶好，顾何时看也不看是谁就说道：“你到底是敲键盘的还是锤沙袋的，手劲儿这么大？”
来的人带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对剑眉和此刻含笑的如炬双目，穿着一身藏蓝色休闲西装，头发被发胶固定成了狼奔状，大概是扶顾何时的动作有些夸张，此时已经有几缕头发落了下来，懒懒的搭在额头上。
低沉的笑声隔着口罩透出来，像是拨弦乐声一般打在空气里。
顾何时借力站稳，“笑啥？！”
“警官不是应该很敏捷吗？”
“你这是偷袭！”
“好吧好吧。”
听他语气里那个“这局算让你”的欠揍语气！
顾何时一时气急，泄愤地在那人的皮鞋上重重踩了一脚。
那人的笑声反而更大了，前面的傅原和刘浩被身后的动静吸引过来，就看到顾大队长被一个稍高点的男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扶着，一只脚踩在对方脚上。
“顾队，这位是？”
顾何时一眼刀扫过去——
傅原身上的鸡皮疙瘩陡然间像变异一样全部苏醒，拉着刘浩就往前跑，“那没事我们先去办公楼了，我先问着顾队你也赶紧过来啊！”
刘浩被傅原拽着两只脚拼命倒腾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发型和五官都在风中凌乱着，“你干啥呀小警官？你跑啥？！”
傅原一边拼命阻止自己回想起上次见到顾何时那个眼神之后的惨痛经历，一边解释：“我我我我尿急！赶紧带我去厕所吧！”
“……？”
这边看着傅原和刘浩走了，顾何时也把脚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