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边桥市阴雨居多，多雷暴，不同于其他地区，这里的盛夏颇为凉爽。

客厅的双层窗帘大开，清晨里正合适的阳光放肆地洒在客厅里，空调开着自虐式的22度冷风，电视机自己放着枯燥的法治节目，茶几上东倒西歪地摆着几个牛奶盒，一个啃了大半个的面包被扔进了垃圾桶……公寓里呈现出一种凌乱的和谐。

米黄色的床帘遮的密不透风，虽然没遮住此起彼伏、令人心躁的蝉鸣声，可还是把窗里窗外遮成了两个世界。阳光被全数挡在了窗外，整个卧室处于一种昏暗、无天日的状态。偌大的卧室只听得到沉重的呼吸声——

还有床头柜上那个不断震动的手机。

床上的人眉头紧皱，薄薄的夏凉被也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蜷缩起来像一个巨型蚕蛹。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梦中，无法醒来……

漫天血红，不知道是身前人喷洒出的鲜血还是落日西沉映出的晚霞，空气有些压抑，身后的落絮河水好似流动的冰棱，那还是初秋之时，已有些冷了。

“别跑！”

身后的追兵像是影子一样无法甩掉，一个个正面目狰狞、手执长矛、双目欲裂，不知疲惫地追喊。

而他正挥剑挡着后路的追兵，一个人，有些吃力。他感觉到背上的人有些凉，不知道是夜晚将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不敢想，也无暇多虑，只能咬牙先应付着眼前的麻烦。

“顾何时……顾何时……”

他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但是不能回应——他嘴里含着一口血，一张嘴便要忍不住吐出来。他有些着急，猛地发力将眼前的追兵挡退三步，背着人快速转身朝落絮河奔去。

“顾何时……”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也觉得自己的心好似随着那人渐渐落下的声音也没慢慢力气再跳动。

就在他感觉身后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的时候，那声音却陡然拔尖，以一种要冲破耳膜的音量在他颈后叫喊道——

“顾何时，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啊——！”

深陷梦魇的人终于猛地从床上惊起，无法自控地大口呼吸，后背和额头上尽是冷汗，在昏暗的房间里仿佛仍深陷梦中那个微冷的深秋，追兵的叫喊声很远，却又像是萦绕在耳际。

床头柜上的手机安静了一会儿，又不要命地震动起来，他转身拿到，看了一眼来点人——

“顶头上司楚公子”。

……

滑动接听的小圆圈刚刚划到头，就听到顺着手机信号而来的歇斯底里的叫吼声：“顾何时你丫睡死在床上了吗赶紧给我滚过来！”

而这边被叫作顾何时的人，却是不紧不慢地站到地毯上，一侧脑袋夹着手机，从旁边衣柜里找出要穿的衣服来，“怎么了？”

“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了？”

顾何时穿好T恤和短裤，拿下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这不是才七点十分吗……”

那边的人像是要喘到气短，“才七点十分？我这边在总局待了一晚上了，你能不能心疼心疼我？”

“我心疼你有什么用，队长是你又不是我。”

“草……这边有案子，你赶紧过来。还有，冰箱里还有面包吗？”

顾何时踱步到厨房，路过客厅的时候差点被冷气冻死，“你空调开了一晚上没关？”

“不知道，可能是褚作开的。”

“哦，还剩俩面包。”说完撕开其中一个的包装，把面包叼在嘴里。

那边安静了一秒，转而道：“你来的路上给我买个煎饼吧还是，那个面包我昨天晚上看好像过期了。”

“……”

挂了电话，拿出一盒牛奶放在桌子上，把从嘴里刚刚掉在地板上的面包扔进垃圾桶，顾何时转身去洗漱。

一切收拾妥当，顾何时拿起牛奶边喝边出了门，安全门“砰”地一关，整个公寓又恢复了清晨的静谧。

十秒之后，门口响起拿钥匙捅门锁的声音，转而顾何时猛地推门进来！

三步并两步走进卧室，左手揪住T恤后领，右手拽住短裤裤腰，一个使劲就把自己扒地只剩了一个内裤。

“……太阳！”

唾骂一声，钻进衣柜把挂着的警服拿出来，飞快的穿好，打好领带，把刚脱下的人字拖踢到一边，换上皮鞋又风风火火的出门了。

……

顾何时赶到总局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了，差七分钟八点，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就推开进去。

站在饮水机旁边接水的人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如临大赦道：“苍天，你可算来了。”

“你的煎饼，”顾何时把路上买的煎饼果子放到一张办公桌上，然后再对面的桌子坐下，“我觉得以后我的上班时间应该要改成八点半——这样才能不急不忙地帮你买早饭。”

那人接了水，回到办公桌前坐着，拿起煎饼果子就啃，眼神一瞥，发现刚刚顾何时扔煎饼的时候碰歪了桌上的小纸牌，又赶紧放下煎饼，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把那张小纸牌叠叠好，在中间那个折痕上使劲捏了捏，再把它支起来摆在桌子正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