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他面前的这个楚非云,不再是他等待着的楚非云。
接受这个事实,并没有孤行云想的那样艰难。这或许是因为直到现在孤行云都对此没有实感,虚虚飘飘如同陷入一场大梦,又可能是因为孤行云某个多年未愈的老毛病,那就是某些情绪总是来得太过迅速,又抽离得太过果断。
前者很好解释,因为对于一个千年都活得无所事事的老妖怪来说,这个飞速变迁、日新月异的世界,实在很难让他产生实感——毕竟他可是个连手机都很难正常使用的老人家。
但后者却有些奇怪了,因为情绪总不可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这可能是个巨大的隐患,也可能是个难得的机遇,然而孤行云总是懒得去思考。
孤行云是个懒怠的家伙。
他总是很懒,甚至懒得说爱。
——是的,他从未对楚非云说过爱他。
这也是一年前他们大吵一架后愤而离婚的最大的□□。
在那场第一次爆发就惊天动地的争执中,楚非云近乎歇斯底里地指责他,责怪他在那三年里从未主动参与过这场婚姻,从未主动分享过他的心情,甚至从未主动说过“爱”。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那是孤行云第一次看到楚非云通红的眼眶,和脆弱的神色。
“哪怕一句也好,一个字也好……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说过?!”
孤行云从来没有说过爱。
从来没有。
哪怕孤行云在第一面就感到楚非云对自己的特殊意义,第二天就答应楚非云的交往请求,第五天就同居,一月后迅速结婚……哪怕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爱着楚非云这件事,但他依然不能说出这个爱字。
他不能说……他也无法说。
于是在楚非云的质问下,孤行云无言以对,节节败退,最后夺门而出,狼狈离开。
可在这之后……
在这之后……
就是现在。
现在的他,对楚非云又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当他们二人重逢的那一刻,炽烈的感情让孤行云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字,然而当那样的情绪被打断、被中止,又被抽离后,他便又一次懒得去思考了。
算了吧,就这样吧。
爱又如何?还能当饭吃、当觉睡不成?
于是孤行云懒洋洋地放松了背脊,懒洋洋地靠回了背椅上,没有受到过往的半点影响,笑眯眯地对着站在车头一侧的楚非云道:“怎么了?小可爱,不继续带我私奔了?”
听着这一口时隔十一年的骚话,楚非云神色有些恍惚,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摸自己口袋的烟。理所当然的,他摸了一个空,因为二十三岁的楚非云是不会吸烟的,所以二十三岁的楚非云身上,自然也不会带烟。
楚非云莫名焦躁起来,如同体内凭空生出一只细细的虫蚁在他的血管脉络中爬行,那发麻而微痒的感觉,让他坐立难安,也让他感到了无法言说的懊悔。
怎么就手贱把这个家伙带上了呢?!
楚非云懊恼极了,这样的不愉快也带在了手上,让他忍不住砰地一声把掀开的车前盖盖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于是刹那间,本就不太灵光的车引擎在遭受这一记重击后,顿时犹如卷入车祸现场,车盖瞬间卷曲变形,车胎爆裂,就连车载电台里轻柔的歌曲都变成了锯木头比赛。
孤行云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你是野猪吗?!”
“闭嘴!”楚非云脸上挂不住了,为自己强行挽尊,“这破烂车子本来就走不动了,不然你以为我下车来闲的?!”
楚非云焦躁难安、恶声恶气,孤行云却心态良好,就好像绑架与被绑架的人掉了个个儿,甚至于后者还很有闲心地对楚非云提出建议,熟练道:“其实车走不动了不一定是引擎的问题,也可能是没油了,小孩子不要这么暴躁嘛!”
弱智的建议,没油了他难道不会看油表吗?
楚非云几乎要翻白眼了,没好气道:“连手机都不会用的人还是省省你的高见吧!”
孤行云急了,据理力争:“怎么会?别瞎说啊!我怎么可能连手机都不会用?!那些坏掉的手机都只是因为质量差而已,这种事情难道还能怪消费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