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朝她做了个鬼脸：“姐姐，这是美式。”

说着又习惯性地想凑上来亲她，温冬立马趁此机会把他的口罩拉上，墨镜拉下来“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脸，偶像剧男主角不适合你了，你倒是适合去演个小流氓，在学校里边就调戏别人女学生。”

周白焰被骂也嘻嘻哈哈地，隔着口罩还是低头去蹭了蹭她的脸。

两个人牵着手在学校里面逛了逛，走到学校对面，温冬带着他拐进了一个……

公园。

周白焰看着慧如公园那几个大字，已经不想再吐槽什么了，他觉得这些都是报应了。

“姐姐。”他幽怨地看着面前在自己面前散步走过去的一群群老年人，又看了看小步跑过去的一只被牵着的柴犬，“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想干嘛？”

温冬一本正经：“溜溜啊。”

“溜什么？”周白焰语气幽怨。

“你啊。”温冬摸了摸他的头，顺了顺毛，看他一副马上就要发飙的样子也不逗他了，牵着这只大狗出了公园。

然后带着他奔赴了下一个周白焰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地方——韩文公祠。

两个人终于在韩愈老先生的祠堂门口爆发了旅行以来的第一次矛盾。

“我不想去看这个！”周白焰一脸要晕倒的表情，“我要去吃牛肉火锅。”

“晚上再去。”温冬耐心哄着，“里面有很多碑刻，听说是很多大家的作品，我想去看，你就当陪我看看历史文物。”

“吃了再看。”

“火锅吃了浑身都是味道，而且现在才中午。”

“我饿了。”

“看了我们就去吃饭。”

“我现在就要吃火锅！”

周白焰小朋友非常不愿意，被温冬拉着进了韩愈的祠堂，一直小声碎碎念，我要吃火锅，要吃火锅……牛肉火锅……

迎着蜿蜒起伏的笔架山直上山腰，面前的韩文公祠耸立在眼前。周白焰本来就不愿意来，走的巨慢，温冬只能耐心哄着他，一边喂巧克力一边给他讲讲地方的历史什么的解解闷。

“韩愈当年被贬来潮州当刺史，还写了一首诗，‘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你估计也不记得，高中学过的吧。诶，周白焰，你看这棵树。”

温冬指了指祠堂面前一颗高大的树，“人家说这棵树是韩愈亲自手植的。潮州八景之一，你听过吗？”

周白焰看了看那棵树，毫无感觉，摇了摇头。

温冬轻轻捏了下他的脸：“小朋友，这一景叫做韩祠橡木，这棵是橡木。”

说完放开他的脸，走进去看碑刻了。

周白焰听完倒是愣了，傻乎乎地到那棵树下看了好久。

她给他写过一首情诗，叫做《致橡树》。

等好不容易从韩文公祠出来，温冬说下一个地方要去广济桥，周白焰终于再一次受不了了。

两个人终于好好地商量了一下。

温老师和周白焰两个人心中的旅游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在温老师眼中，这次潮州之旅的计划就是：学校——韩文公祠——广济桥——牌坊街——开元寺——许驸马府——孔庙……大概这样的路线，也就是景点逛完逛古迹，古迹逛完看非遗，才算是不虚此行。

在周白焰眼中，这次潮州之旅的计划应该是：砂锅粥——牛肉火锅——上汤焗鲍——肠粉——豆花——反沙芋头——糯米粿——甘草水果，然后不停循环往复地重复这个计划并且深入挖掘更多美食。

两个人为此争论不休，当然温老师是不会跟他吵吵嚷嚷的，全程只有周白焰一个人不满的嘟囔，温老师只有在关键问题提出的时候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等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才做出最后的折衷处理：

那就玩一个地方，吃一样小吃。

周白焰扁嘴：两样。

温冬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妥协，但是依旧有条件：不能两样都是甜食。

于是最后行程就变成两个计划相互交织，实施一个温计划，就实施一个周计划，对彼此也公平。

三天之后这趟旅程算是画上了句点。

托周白焰的福，温老师吃了很多没有吃过的地方小吃，基本上都是周白焰带着她走街串巷看到眼熟的就开始给她倾情推荐，然后两个人买了躲到人少的地方开始吃。吃之前周白焰还要拉着她各种自拍，不拍到满意不让吃，让温冬很想砸了他的手机。

托温老师的福，周白焰这个在潮州待过的人也去了很多自己以前都没听过的景点和古迹，虽然都是被迫去的。

短暂的旅程结束了。虽然过程中数次觉得不满郁闷不爽，但是能和温冬出来玩周白焰的心里是十分开心的，所以走的时候还是有一点舍不得。

“以后再来就好了。”温冬往他嘴里塞完巧克力，把口罩给他拉上，安慰。

“下一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周白焰声音闷闷地。

等到了机场，下了车两个人推着行李走，周白焰抬头一看，不对啊——

“怎么我们走的是这个航站楼？”他看了看那个国际出发的牌子，“我们走错了吧？”

他虽然不怎么打理行程，但是这个还是能看懂的啊。

温冬继续推着行李往前走，她穿着一身月白色改良过的盘扣旗袍，真正的绫罗绸缎，贵得不行，周白焰觉得她穿着好看，非要给她做一身。这会儿往远处看，还确实没买错，很衬她的气质，非常优雅。

温冬看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笑着骂他：“脚上长钉子？走啦。”

周白焰：“温老师，我们不是旅行结束了，要回去了吗？”他指了指旁边的国际出发的牌子。

温冬也停下来，笑着看他：“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们潮州过了就回家？”

“啊？”周白焰还是愣愣的，“那我们去哪？”

“加州。”

—— ——

到了国外，周白焰终于不用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了。

下飞机的时候，温冬感慨了一句：“真是恍如隔世。”

她也好几年没有回来了。

周白焰笑了：“前几次我飞过来录唱片让你跟着来玩你不来。”

加州两个人都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是纯粹玩乐还是第一次。商量之后，两个人还是选择了大部分加州旅行的人都会选择的黄金旅行路线——加州一号公路。

温冬联系了自己在加州的朋友，邀请他们一同出行，一是作为向导，二是在路上也能有所照应。

她拜托的是之前学校的的同学，叫麦克，但他们不是一个系的，严格说来麦克还是谢元的朋友。他现在在硅谷工作，目前在度假，刚好也想趁着机会外出，听到温冬邀请，非常开心地带着自己的妻子艾米来了。

一见面，麦克上来就给了她一个拥抱，非常热络：“DONG,上次见面已经是四年前了吧？”

看到老朋友，温冬脸也带上了些许笑意：“博士毕业后就没见过了，上次见面是你们毕业酒会。”

麦克是洛杉矶人，金发碧眼十分高大，人也热情爽朗，他揽过自己的妻子：“这是我妻子，学计算机，也是加大毕业的，小我们两届，和我在一家公司，叫艾米。”

温冬和麦克一直用英文交流，所以也用艾米英文跟温冬打招呼。

长相是亚裔人种，但不知道是哪国人，一个很娇小的姑娘。

两个人寒暄着，这时麦克的妻子有点不太确定地指着温冬身后正拿着瓶汽水抛着玩的周白焰说：“这是Jude ZHOU吗？周白焰？”

温冬一开始以为麦克的妻子是日本人，没想到一开口，说周白焰的名字的时候发音异常标准，居然是本国同胞，她笑了笑，往后看了周白焰一眼，用中文对她道：“唉，被你发现了。”

艾米好奇地看了他们好几眼，眼神里有一些不解，估计觉得她们像是姐弟，又像情侣，又什么都不像。

她笑嘻嘻地：“学姐，我还在国内的时候，他就已经很红了。”说完就拿手机想跟周白焰合影，对朋友周白焰倒是很大方，摘下墨镜规规矩矩地跟人家拍照。

艾米立刻拿着手机捂住嘴：“My God,麦克，是真的，真的是周白焰！”

周白焰被她的反应也逗得好笑：“如假包换。来吧，女士。”

等租好越野车，准备好一切必备用品之后，四个人开始踏上这段旅程。

他们时间充裕，就不急着赶路，在这条被誉为世界最美的一条公路上，一路停停玩玩。麦克和艾米的车一直在前面一百米左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每次开到风景好的地方就会停下来，两辆车隔着一段距离，大家分别看自己的风景。

开到Coronado Beach的时候，他们准备在这里停留一个下午。海滩上人不多也不少，刚好合适，艾米和麦克他们约好汇合时间地点之后就分开了。

海滩上躺着很多海豹，懒洋洋地晒太阳。很多人晒日光浴，游泳。看过去，还是有不少亚洲面孔，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中国人。

温冬给周白焰戴上遮阳帽，想了下：“不然还是把口罩戴上吧？墨镜也是”

周白焰牵起她的手：“不要，好不容易出来玩，都出国了，你还要让我遮遮掩掩的，我见不得人吗？”

“怪我吗？”温冬拧了他一把。

周白焰哈哈地笑起来，牵着她，两个人脱了鞋子拿在手上，沿着海岸线慢慢地散步。

“回国了都不能这么大大方方地跟你牵着手出门。”他又开始绕回那个历史遗留问题，“温老师，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我？”

他们走到一群海豹躺着的地方附近，两个人蹲下来，看着海豹晒太阳。

“我又没说不公开你。”温冬转过脸，很难得地，把脸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周白焰先是被这猝不及防的亲亲弄得稍微有点那么不好意思，因为温老师基本不怎么主动，都是他死乞白赖地粘着她。

但是周白焰是什么脸皮，迅速进入状态就开始没脸没皮，把手上的鞋子一丢就想把温冬按到在沙滩上。

温老师怎么会让他得逞呢，温老师在他按过来的时候就迅速起身，让他扑了个空。

周白焰气得鞋子都不要了，立马站起来回去追温冬，两个人沿着海岸线一个跑一个追，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这个海滩高一点的地方有一块形状很奇特的岩石，往外尖尖地延伸出去，看上去薄薄地，像是踩上去就会断掉的样子。下边就是沙滩和岩石，看起来蛮危险的。

美景有时候就意味着险境。即使看上去很不安全很危险，但是还是有很多游客去上面拍照。

温冬看着好玩，拉着他过去：“我们去上边吧，看你怕不怕。”

周白焰肯定不愿意啊：“为什么要去，看上去那么危险，掉下去怎么办，看上去一踩就要塌了。那么多人上去踩来踩去，说不定早就被人踩空了，不准去。”

温冬不知道怎么跟他用受力分析的角度讲清楚这个问题，索性用歪理跟他说：“又不是棉花，石头这么硬，怎么可能一踩就断了。”

周白焰还是拉着她赶紧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到了傍晚，他们在霞光遍布的黄昏中驶离了海滩。

远处的公路往过去像是连着天，又像是连着大海，又似乎是和晚霞交织在一起，美得让人整个人都有些微醺的感觉。

周白焰伸手把她放在方向盘上的一只手覆住，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良久，晚霞从玫瑰色变成了金灿灿的黄，温冬开口跟他说：“放首歌吧。”

“想听什么？我给你唱啊。”他声音像是含着糖，又软又轻。

“现在不适合听你唱。”温冬笑了笑，“猜猜我想听什么。”

周白焰笑了下，拿出手机连上车内音响，给她放了一首《加州旅馆》。

“真乖啊，小朋友。”温冬轻轻说着，听着熟悉的前奏，微微叹息了一声。

她最喜欢的一首歌。当时留学，有很多选择，但是她却因为一个喜欢的乐队的一首歌，依然选择了来加州读书。

“姐姐。”周白焰轻轻叫了她一声。

“恩？”温冬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车往前开着，绵延的公路像是没有尽头，会让人生出一种迷醉和恍惚的感觉。

周围都是虚幻的自然景观，抓不住，但是却永远都留在了记忆的这一刻。

音响里的加州旅馆和着周白焰的那句话——

“跟我结婚吧。”

他们都看着前方，看着晚霞，看着海和天。

霞光万丈，开阔的一号公路美得像是一场梦境。

那些过往和曾经仿佛也被留在了他们驶过的路途中，在风里消失不见。

温冬看着面前的夕阳，觉得人生也开阔起来，温柔得比梦还美。

她笑了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