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阿？是你吗？”

还是没有回答。然而这句话来得恰到好处，瞬间将布琅从头晕脑胀中扯出来，渐渐恢复正常思考的能力。

这里是诺阿的精神空间，或许是它曾经的记忆，也可能是它缠身的梦魇，但不管怎样，它一定有办法和布琅取得某种联系。

这想法使布琅小小地激动了一下，身后传来骑兵的马蹄声，布琅深吸一口气，提着长矛和盾向左边避开。

长矛的柄是红木，而矛头却是黄铜，盾用木材做底，牛皮覆面，一样是黄铜包边。这样的奇怪材质立刻让布琅有了不妙的联想。

这场战役……或许就是兰德斯大战。

接下来发生的事立刻验证了布琅的猜想，只见目光所极最远的天边出现一道恐怖的红光，好像一柄巨斧将乌云劈开。红光落在地上，连石头都燃烧起来，融化成高温的岩浆。

这一定是龙了，布琅想。

天空中传来鸟鸣，黑影从头顶掠过。几乎就在瞬间，火焰从远处迅速席卷而至，热浪撕碎士兵的铠甲，刺目红光吞没了人类的身躯。他们来不及发出惨叫，灵魂便化为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布琅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扭曲，抽离感接踵而至，又是一阵眩晕。待四周逐渐变得清晰，布琅喘息着，发现自己突然矮了许多。

“布琅，你先待在这里，妈妈一会就回来。”

一个女人的双手出现在视野中，将他抱起来放在旁边一个老妇的怀里，布琅眨眨眼，惊奇地发现那个老妇是稍年轻些的爱丽丝奶奶。

“！爱丽丝？”

“怎么了，我的孩子？”

爱丽丝奶奶亲亲布琅的小脸，转头忧心忡忡地看着那个年轻女人：

“你们……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

女人点点头，亲吻她丈夫的嘴唇，接着用黑色面巾遮住自己的脸：

“如果回不来……把布琅带到安全的地方，当普通人养大，不是必要……就别再让他看到龙了。”

“布琅还这么小……”

爱丽丝抹掉眼泪，试图做最后的挽留。

“但我们必须救下温蒂，她是莉娅最好的朋友。”

男人说到，莉娅摇摇头：

“不仅如此，温蒂也是龙族的王后，既然她已经选择脱离加西亚家族，那么王国的法律便不能处死她，我不能看着她和她的孩子被活活烧死，这简直让我的姓氏蒙羞。”

“什么？她的孩子？”

“是的，温蒂给老龙王生下了一个蛋。”

莉娅苦笑一下：

“傻姑娘……”

“我和马特必须在龙族宣战之前将温蒂还给龙王。”

夫妇俩同爱丽丝告别，布琅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对璧人的背影。

自称他母亲的女人，拥有和他一模一样的棕色卷发，而她身旁明显是她丈夫的男人，眼眸是纯净的湛蓝色。这些特征似乎都在证明布琅的确就是他们的孩子，姓氏不是什么怀特，而是加西亚。

包括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爱丽丝，如果这些幻象都是真的，那么很显然，布琅整整十七年都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之中。

有人对他的记忆做了手脚。

“妈妈！妈妈！爸！”

莉娅的脚步顿了顿，低下头好像在擦泪，而马特揽过她，回头朝这里挥挥手，留给布琅最后一个笑容：

“我们马上就回来，布琅，做个好孩子。”

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布琅大哭起来，他确定他当时就是这么做的，因为他感受到了来自这具小小身体心口处的剧烈疼痛。

夫妻俩隐入人群，乌合之众簇拥的高台中间，是被绑住的温蒂驯龙师。

“女巫温蒂·加西亚！生性贪淫！私自与恶龙交 媾！结下孽果！罪不可恕！”

站在高台上的行刑者一脸愤懑，左手拿着铜质烙钳，右手高举一颗纯黑色的龙蛋，仿佛是死罪的证明。他大声呼喊：

“其罪当诛！”

“其罪当诛！其罪当诛！其罪当诛！”

台下的观众振臂高呼，人人脸上都是残忍的快意，布琅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想不清楚为何处死一个女人能带给他们如此愉悦。

行刑者狞笑着转过头来，将铜块对准了龙蛋，在温蒂眼前一寸寸贴近。谁知温蒂嗤笑一声，脏污却姣好的面颊上浮现一丝不屑。

她甚至连口都懒得开，这大大激怒了企图看到温蒂求饶的卑劣家伙，于是他恶狠狠将铜块砸下去，谁知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如钻石般坚硬的蛋壳砸疼了他的手。

“嘶——怎么回事！”

行刑者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铜块，又试了几次。

“别砸了，这么软的金属不可能伤到我的孩子。”

温蒂慢悠悠开口，昂起下巴，彰显她尊贵血统的棕色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话语间极尽嘲讽。

“你这个婊 子！”

行刑者一把将龙蛋砸向温蒂，掉在地上咕噜噜滚着，温蒂连忙将那个圆圆的小家伙用脚勾到身边。

“点火！”

远处的弓箭兵抬起胳臂，将准头对上温蒂身下的草垛。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响起了如同撞钟之声的龙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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