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呢?”林靖飞突然打断他。
他再度应付不来了。林靖飞总有方法让他舌头跟打了结似的说不出话。他不可能瞒过去,因为林靖飞知道他寒假找兼职。
他终于精疲力尽似的往后一躺,索性放弃挣扎自暴自弃起来:“我上大学没花他们一分钱。卡里划的钱......我没动过。”
“我没有恨她,或者他们。或者以前恨过。但我知道这种情绪没用。”林瑾瑜按着腹上的痛处,睨着眼又去瞟林靖飞,大概能猜测到林靖飞下一句想问什么,干脆就接着说下去,“至少现在我挺庆幸他们复婚的,我只想跟你一起。”
林靖飞再也说服不了自己不去看他,可他对上了目光又觉得自己承不住——承不住这种仿佛只看得见自己一个人的目光,太沉了。沉得喘不过气,沉得满心的酸涩都要被挤压溢出。
更致命的是,在那样的往事下,那样的眼神里,他没法再做到置之度外,他不能再视若无睹,只能被林瑾瑜缠着,绕着,深陷泥沼。
‘“不对,还有事情,如果初中高中都没事,怎么可能那道疤六年后还存在。”林靖飞觉得疲倦,倦在林瑾瑜的不坦率,如果他没有抽丝剥茧似的找出些端倪,林瑾瑜什么也不会说。
“那个啊......”林瑾瑜的表情变得古怪,反倒欲言又止起来。
这太奇怪了,就算之前让他说事他也不至于这个反应。林靖飞隐约觉得背后的答案会超出他意料的疯狂,他手心出了汗,还不忘紧紧逼视着他,大有他不开口就不挪视线的架势。
他在林靖飞的逼视下仿佛卸去了所有力气,“是我自己烫的。太耻辱了,我不想让它自我复愈,有些事我不想淡忘。”
林靖飞有段时间是抽烟的,他自然也知道烟灰掉下来烫到手是什么感觉,是灼得发疼,疼到心里去的,这还是他在第一时间把烟灰抖掉的感受。
妄论直接拿烟头烫上去了。
他不曾体验过黑暗,根本无法设身处地地理解林瑾瑜的想法和他行为背后的目的。他唯一明确的是林瑾瑜对他自己是真的狠——没谁能真的对自己下得去手,但他就是这么下手了,想来还不止一次,这种狠让他都不免觉得心悸。
这种悸意好似一瓢兜头冷水,浇灭他心头满腔怒意,夺去他想揪着林瑾瑜问他‘是不是有病’的冲动。
他醍醐灌顶一般地回过味,可笑自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一切,但有什么用呢?复婚都复了,他妈在他们父子俩面前现在表现出来的姿态也无可挑剔,合格的母亲,合格的妻子形象也无非是这样了。
难道她和他老爹之间的时常让他觉得没眼看的甜蜜温馨也是假的?还是她的暴戾只存在于过往?
他太迟钝,直到此刻才觉出他们一家四口之间的关系有多么如履薄冰。
原来林瑾瑜对父母的疏远不是没来由的。
可他能给他什么?他给的就是林瑾瑜想要的吗?
最后一抹余晖终于也消弭于天际,没有谁想起来开灯,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片黑暗里。
林瑾瑜心说又是无所获的一天,不知道边上的林靖飞是不是头疼得睡着了。他也没力气再奢求什么回应了。
只不过在这时候想起来好像要把摩托开回去还。
只是长久地保持一个姿势腿都麻了,他在床边坐着缓了半天。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同时,有只手在他后脑勺虚虚地揉了一下。
从此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靖飞妥协了。这个傲气的人终于对他低下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