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力下踩的脚似乎都在跟随主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使得他的头一连轻微地在地面上滚动摩擦。
他只是单纯用着力气发泄着不满失望,脚下的人却任由他肆意践踏自己并未做出半分的抵抗。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因承受头部一侧带来的巨大压力而使他不得不张开了口伸出舌头,更加难以顾及涎水流出的不雅景象,连带着眼球似乎也有了要脱出眼眶的趋势。
他终是没能继续下踩收回了原本的力气,却好像所有力气都在刹那间耗尽,转瞬便脚下一软跌坐在一旁,慌忙地跪坐起以双膝触地前行挪动身体,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捧起他的脸,又突然发觉自己的手使他脸上沾了血污,又慌忙抬起衣袖来胡乱擦去。
昔日那个印象中坚强的兄长此时却将他箍在怀中哽咽。
“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同我说出口偏要以这种方式来考验我的耐心?”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满意了吗!”
“满意了吗……”
他的手在袖底微握成拳,又忽然松开,重复几次,依旧不知自己该作何举动。
“……我想让你赶我走。”
他终于松了手,脸上流露的却是决绝而愤恨,眼眸中隐约有泪光氤氲。
“为什么?是你觉得受到束缚了吗?”
他慌忙上去捧起他受伤的手无措地手指轮番自掌心伤口缝隙间划过,用力地甩头否认。
“我没有……我从未这样想过,我怎会舍得要离开你去往别处。只是经此一事过后,我已成为三界罪人,心念就此改变,再无法将自己置于与你等同的位置……”
他虽蹙眉显出一副错愕的神情,却并不因这忧愁的动作而衬得柔弱,断不会因此让人觉得他像个忧虑的女子。他眸中并无昔日如宝石泛光般的蛊惑,那抹蓝如山岳般凝重,隐生一种睥睨天下苍生的忧心感。
“你怎么会想到用这么滑稽的方法来让我赶你走?你说你不舍得将我让于别人,我又怎会想过要让你离开?”
他伸手抚上了他的脸,似是想要在手中揉捏,却又收敛了力道,只是轻微地在他脸上触碰,像在抚摸着一件珍贵的器物。
“我早就知晓当初谋害凰族的人最后也会找上你,我只求你能安安稳稳陪在我身边就好,哪敢奢求许多。本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早就顾不得那些。我更不能承受的本就是眼睁睁看着我爱的人离我而去却束手无策。你的眼睛好了啊,我就很开心了。”
君羽焱先是愣在当场,随后慌忙抬手将他抱在怀中,却听见他伏在自己耳边用极轻的声音吐露着音节,分明是气若游丝般的音调却显得分外轻佻暧昧。
“我先前总是死撑着颜面,虽喜你坦诚的告白,但总不想承认自己的态度,就喜欢看你急得抓耳挠腮团团转又不能逼问我的样子。”
“我差点儿就来不及说了,还好你在。”
“自无妄海见卿始,目如日光温和煦,粼粼银铠闪耀时,自始常乱我心绪。君羽焱,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到让自己都觉得我变得轻贱。”
“朕不想你再背着朕耍什么小聪明了。”
“你听到了吗?”
暗金龙纹末端如细碎的流沙汇入汪洋之中,玄色底料上似以暗纹勾勒出天地万物。那般华贵凝重的衣袍却因他跪坐的姿势而覆去一抹端庄,绛红的内衬更平添一分妖冶。
美人朱唇轻启,叹息弱至不想与人倾听。
他俯身叩首。
“臣自当甘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罪臣君羽焱前来接旨。”
“臣在。”
“你本为我朝丞相,当辅佐君王整治朝纲,品行贤德彰于朝臣以作表率,今出言自轻,诉卑贱之语,实与相位有悖,有失其职。”
“但凭陛下责罚。”
“念卿初犯,尚未波及群臣,助长不良风气,朕暂不追究,望你自省更过。”
他终于笑着再度前倾垂头,叩地有声,念起那句说了千百遍仍不厌烦的祝辞。
“罪臣领旨。吾皇陛下福佑四海,圣恩泽世,臣当颂德,嘉言孔彰,功与天齐,万寿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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