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定是有人听说了你回族的消息前来滋事,这些话不必放在心上,心中无愧就好。真要论起功过,过失分明在他们,生而不养。”
他第一次觉得帝铭暄与自己的距离贴的这般近,似乎已经跨越了君臣之间的间隔,也是第一次像这样庆幸他还是自己的皇上。
而想到自己先前对他的妄加揣测,以及伤他的所作所为,他心里又不免被愧疚淹没,但仍贪恋着他对自己的关爱。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样被维护,也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在他心中是无法替代的重要。
他的表情终于舒缓,破涕为笑地在他面颊上落下一吻。
帝铭暄也没再同他开玩笑,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
“这次我可真要走了。”
于是他抬起手来抹去他的眼泪,摸了一把自己的脖颈揭下一片龙鳞,以灵力幻化出线绳穿过戴在他胸前。
“你要好好的,可别给我们水族丢脸啊。”
“嗯。”
那贴于胸前的龙鳞并不同于往常他身上的菱形,而是由扇形拉长形似水滴般扣在皮肤之上,传来一丝丝如玉般的温凉,并不似真正的龙鳞反而像由墨玉雕刻成鳞片的形状。
感受到他传来的灵力触碰,鳞片透出一丝清凉醒神的气息给予回应。
那是他颈下生长的一枚逆鳞,也无疑是龙族最长情的告白。
他的手指在胸前的鳞片上摩挲许久,再抬头时,他早已消失不见。
君羽焱这才发现自己手中多出一物,拿到眼前一看,却是一截布条。
那是他的字迹,上面只写了几个字:别委屈自己。
“真是岂有此理,这帮人是反了天了吗?竟撺掇民众去城中闹事。”
“姨母莫要气恼。”
“若不是本宫当年应了这帮老顽固不再处理朝中之事,此番定要他们好看。你这孩子也是,就这么从一群胡闹的刁民中过来了,有没有伤着自己?”
“不曾。”
“我这就吩咐下人带你去梳洗沐浴。”
羽族长公主于宫中听闻皇城闹事后十分震怒,竟亲自带宫人来城中寻人。
来时闹事的民众已被龙帝以飓风驱赶殆尽,四处凌乱一片,只留下君羽焱一人孤零零地走在城中。
公主忙找上前接其回宫。
她早年与其夫婿不和而断绝来往,膝下无子,唯有自己妹妹与小弟二人与她作伴,如今这二人已去,她这一辈也单撇下她自己孤身一人,这见了二妹妹的儿子,自然视如己出。
虽然当年少有人知二公主曾经怀孕产下一子,但凰族中独有的谱系终会将其暴露,虽说二公主堕魔叛出神族已在族谱中除名,难寻踪迹,可并无人削去君羽焱的神籍。眼下他也已经成年,开始在三界崭露头角,即使她想替君羽焱隐藏身份,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只是早年羽族依旧由她三弟继任凤君执掌政务,并未有人太将二公主产子一事十分重视。但眼下新君已崩,朝中各族纷乱不堪,对新君继任莫衷一是,争执久了,还是觉得国不可一日无君,只能勉强寻君羽焱这个身份特殊的皇子回宫接任。即使龙凤二族不合已久,此刻对羽族而言,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并不过问族中事务,这些朝臣也是借了她的口吻去请君羽焱回族,但她可以比旁人对他更加照顾。
只是自己这小外甥一时有些沉默寡言,想是刚来还不太适应。但言语间也并无失礼不敬之意,倒让她十分喜欢,主动担起了他的饮食起居,开始命手下女官教导他宫中礼仪。
想起他小小年纪却要承受许多,早年一人独自在水族生活长大,成名拜相,何其不易,无论在哪都将是炙手可热的人才,对君羽焱的欣赏不禁又多了几分。
君羽焱一时在宫中住着还算安稳,除了……
他委实有点难以接受这里清淡的饮食。
久尝无味的山间泉水及竹米五谷,并无多少新鲜可口的菜肴,倒真真像极了修真之人。
他听闻鹰隼一类猛禽也以肉为食,却不知为何他身为凰族饮食却这般清淡乏味。
少了膏腴滋润他口中总不是那般滋味儿,毕竟他不是纯粹的凤,身为龙族的那一半血统却总叫嚣着让他剥皮饮血。
但他又不便向公主提起,只是日夜跟随公主学习修行,让自己试图活得真正算个凤凰。
公主对他的进步神速颇为赞赏,但他似乎并不开心。
他始终未能真正将自己算作羽族的一份子,总觉得自己与他们是那样格格不入。
直到有晚半夜时分帝铭暄翻窗进来寻他,又专门带了新鲜菜式上门,小凤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公主循着半掩的门缝悄悄向室内看去。
那是谁?
那翻窗而入的黑发少年不过与她那外甥看起来一般大的年纪,却并未惊动宫中守卫,更是长着一副精致的面容,肤白唇红,睫羽半遮着幽蓝双眸,眉梢一挑几乎给人勾了魂去。
两人攀谈的姿势亲昵得倒像是一对情侣,而此时君羽焱正坐在旁边张口等着他的投喂。
那黑发美少年就剥好了虾仁蘸了蘸料一个个送进他口中。
昔日乖巧寡言的红发少年此时脸上却闪动着雀跃的神情,更是凑过身去轻轻吮吸着那人的手指。
黑发少年不是别人,却正是君羽焱的前任上司,当今龙帝。
公主有些惊讶地张开了口,并未上前打扰两人,而是转身离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