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铭暄颇为好笑地抬起手指来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君羽焱没有说话,将鼻尖憋得通红。
他的皇上此时正伸手越过他颈后揽着他的肩,将脸贴了过去,轻轻吻着他的脸颊。
“朕从未想过要将你向外推。你想啊,你还能在这躲多久?他们逼你出面是迟早的事。”
他的话有些吞吞吐吐,停顿几次最终还是将其说完。
“可我……不想接手此事。”
那人将捏着自己肩膀的手指略微用力轻按。
“乖,你还有很多路要走。你不但要回去接手族事,更要给你父母雪耻。你们羽族中事过于复杂,朕想先前两位凤君相继离奇死亡一事,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我不想离开你。他们本都与我无关,我一点也不想参与,我只是个普通的水族人,根本不是他们所说的什么羽族神君。”
他终于不再压抑自己,此时所发出的声音正是他原本属于小少年的声线,在他听来竟是那样委屈。
“不会的。你尽管去,朕会陪你。”
“我之前总觉得我是个不祥之兆,每当我觉得我有亲人之时,都会给他们带来噩耗。早年父母离我而去我未曾见过他们一面,竟是连他二人容貌都不认得;后来记忆中只有阮将军带我抚养长大,我小时又不喜练功辜负他一番苦心终还是害他死去……我想……我的事,你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他揽着自己的胳膊略微用力,便使得自己他头靠在他怀里。
君羽焱任凭他将自己抱在怀中,耳朵正贴于他胸口听着他一声声平稳起伏的心跳。
“这世上能取朕性命的人还没生出来呢,你又在替我害怕什么?说起来,朕倒是与你一样同样克亲,朕当年倒是害得寻朕回宫的三哥身死,手刃自己二哥,又曾克得父皇天道好轮回,还害你盲了一目。”
“铭暄,你说实力真的能平息这一切吗?”
他抬起头来有些苦涩地看向他,而对方只是揉了揉他的肩。
“待你他日登上我这般高位之时,你只会发现仍有许多不可做。”
“那我究竟该怎么办……”
“乖,听话。”
他抬手捋了一把他的鲜红发丝。
“我不想失去你……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了。”
“你小子是想咒我死啊?”
他将手里的力道一紧,故意扯痛着他的头发,而他却并未痛呼出声,只是用小声到几乎不能使人听闻的声音回答道:“……我没有。”
“那你倒是说说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
“朕也知道你放心不下朕,可就以你现在的本领,还不是要靠朕护着你?”
君羽焱被他接连几句话问得僵硬,呆坐在原地承受着他的安抚。
“没事的,朕抽时间一定偷偷去羽族凤殿里看你好不好?”
“嗯。”
他终于被他说服下定了要回族的决心。
眼下他还尚未将他这唯一的亲人失去,那他自然要更加努力争取,更不必说那还是他所心心念念之人。
“在这多歇息几天便随他们回去吧,正好也出去见见世面,你不是一直想去海底之外的地方吗?”
“我不想随他们回去,你可否亲自前来送我一程?”
帝铭暄闻言略微一愣,随即笑着吻了吻他的唇。
“那便依你所言。”
终于他第一次离开海底呼吸到了陆上的新鲜空气,出来时的忧郁此时已被周围未曾见过的新鲜事物所冲散,两人于青桐树林中漫步许久,依稀可见远处依山而建的羽族皇宫。
羽族建筑大都榜山或依树而建的木屋,多居高处,而凤殿更是处在群山环绕的峰顶。
与寻常普通民众的木屋不同的是,皇宫的建筑风格反倒更形似其他宫殿,仅以橘红色明艳的瓦砾区别开来。皇宫建筑群不远处,更引人注目的则是那一棵高耸直入云霄的巨大树木,虽已被毁去上半段,仍保有烧焦的痕迹,但却依然抽出嫩枝继续生长。昔日存留的老枝间,还存有零星奇特的木质建筑。
这副情景实则是不久前引发凰族覆灭的一场战争引起,羽族皇宫原本建在这棵参天的生灵之树上,但却被这场战役毁去大半,长公主无奈之下只能聘请外族工匠,建了更为稳固的皇宫在陆地上。
“焱,我该回去了。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是羽族皇宫了,他们肯定不会认不出你。”
“好,铭暄,你多保重。”
“嗯,万事小心。”
他随即化作一只雨燕踏云破空而去,顿时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君羽焱继续向前挪动步伐,发现自己已经走至皇城外围,一改之前人烟稀少的景象,四周开始出现居民。
而他走入城中面对的却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考验。
就算他们不认得君羽焱,也不会不认得他那身为羽族正统凰族才会拥有的赤红发丝,他就这样走在城中向众人揭示了自己的身份。
而周围传来的却都是些不怀好意的议论。
“这不是二公主跟水族公子私奔生下的小杂种嘛,怎么到这里来了?”
“是啊他还有脸回来?听说他在水族当了大将军啊,怎么如今背主求荣赶着到咱这想当皇帝了?”
“我看他真是不要脸,想当凤君想疯了吧,就凭他也配?我看我也配,咱倒不如一天选一位皇帝当当,给大伙都乐呵乐呵,也比白白给了他强。”
“就是啊他本就是一个外族人来我们这掺和什么?真把自己当凤凰了?”
“依我看咱羽族选君上真是太随便了,染头红毛都好意思说自己是凤凰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副什么德行。”
他的听力本就远超常人,就算自己不刻意去听,但仍被耳朵收集到各处街坊议论的语言反馈给大脑。
从未见过此等羞辱场面的君羽焱听着这一袭铺天盖地的粗鄙嘲讽谩骂之语,终于……崩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