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羽焱这番被皇帝‘贬职’只回京中待了三月有余,随后又接了新旨前往化龙川接替驻守大将,辅佐当地巡川龙君挑选地方新秀。
这一下直接将他拖离了四海远至凡间境内。
化龙川实为凡间通往四海为官上任,进入水族神界境内的要道,但因其位于凡间,远离京城,往外人员繁杂,且航道广阔,秩序并不十分好维持,实在是一项重要的苦差。
一旦去往凡间,于各水域当差者除了圣上钦点分封的重要官员仍属神族,其余不过是按照本族功法修行得当人形稳固的散修,这也意味着会遇上更多妖魔滋事,混杂其中。
虽然身份高贵,但整日都将被些小鱼小虾所牵累,也并无多少施展手脚的空间。
他一人孤身来此,虽有巡川龙君亲自接见并为其安排住宿,但龙君与他都整日分外忙碌,即使偶得空闲也疲于交谈。
这里驻守巡逻交由他管辖的军队他并不认识,士兵均生长于淡水流域,口音也较朝中有所差别,这里军中的训练方式也与他以往所习惯的大相径庭。
这里的一切都使他感到分外陌生。
君羽焱虽然向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离开海底去往别处游览,但眼下他这次前往江河流域的长途旅行并不是他心中所愿。
他发现自己离开以往身边熟悉的脸孔后独自面对陌生的一切就开始束手束脚。
那时是由他带着自己在四海内联系各族各地势力,因他结识那些生人面孔,所以在后来他领了皇命前往地方处事时,也总能有熟人接引。
他实在没有帝铭暄那样结识新朋友并很快能与其攀谈的能力。
就算当初他二人从相识到熟悉,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六皇子的主动交好。若不是帝铭暄的主动,他当初可能就只想着要奉命行事挨过皇子在这营中体察的几月。
他终于明白,原来他想外出游历看遍三界山川风物的愿望并非能由他独自一人执行。
他那时与他一起外出接头,令自己感到新奇和满足,更重要的则是身边有这么一位熟悉的向导。
对于那些未曾到达过的地方,他所了解的也仅仅只有书上的文字和旁人的言语,仅凭这些行走在一块陌生的土地上,自然举步维艰。
他虽每日在化龙川与不同的人接触交谈,却被一种更令他恐惧的孤独感包围。
那是一种来自陌生的孤独,即使他在这已经吃住几月仍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失了他他仿佛失去了对所有新鲜未见事物的兴趣。
他开始憎开始怨开始胡思乱想,时间久了也致使他的思想愈发畸形。
他记忆中少有能留下印记的人,他却是其中之一。
见过的人太多都在面前匆匆而去,却唯有他挥之不去。
都道他战功彪炳威名赫赫,权倾朝野主掌兵权,却少有人知他心中所念。
他是不是找到可以取代自己的人了?毕竟他这么注重穿着打扮又怎可能置容貌于不顾?
自己的样子这么丑恶吓人,总不会是他所喜欢的吧?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派自己来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
他到底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即使是全力以赴都未能吸引多少他的注意吗?
人常说帝王之心自古难测,连他也……是这样的吗?
可……
他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很了解他了啊,明明那时皇上那么放心的将各种大小事务交给他去办。
因为喜欢所以对他的每句话每个吩咐每个指使都格外在乎,因为喜欢也让自己的感情变得格外脆弱而敏感。
他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异类,但却无人可以供他诉说排解。
待他忙完一切工作就会在床上翻来覆去发了疯着了魔地想着那个远在京城的龙宫主人。
可每当他意识到自己对他生出那不该有的感情时就会狠狠甩自己一巴掌猛然打醒自己。
他从以前到现在所接受的一切教育,与所接触到的一切正常的人生路径,都应该是年少学艺,学成入仕,成家立业,传宗接代。
自己这荒唐的想法到底像个什么?若是父母与阮将军在天有灵又该怎么看待自己?若是这想法被他知晓又该觉得自己有多肮脏龌龊?
以往他自己应该是怎样的啊?以前他曾因为什么事而让自己如此忧虑过吗?为何会因为这份不该存在的感情生出如此多的仇怨?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啊,错在不该喜欢上男子。
为了使自己在床上终止这可怕的念头继续下去,他逐渐迷上了酗酒。或是因酒精麻痹自己沉睡过去,又或是让自己的心魔拽着自己摔碎酒坛拾起碎片割裂双臂,借此抵抗醉酒保持清醒继续思考这可怕的感情,几乎要将他啖尽血肉啜去骨髓。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