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君羽焱时,他的右眼便已经完完全全因空缺而瘪了下去。
纵使帝铭暄未少见过生剜眼球的场面,也能对这等血腥场景无动于衷,但若换做自己对自己动手呢?
此等结果出现在朋友身上,任他心志坚定也难免不起波澜。
早些年受阁主影响,虽说他并不同阁主那般在意外貌美丑,但身旁师兄弟的相貌也个个都是上乘,对自己容貌万分爱惜。更何况小将军相貌并不比他们差,这等缺失,委实可惜。
更何况将军失明一事还是因自己而起,每念及此处顿觉烦躁无比。他实在是不喜赊欠人情。
眼下似乎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将军仍忙于镇守边关,而自己也的确不擅医术。
即便回宫,父皇与几个兄弟也不喜自己与他往来密切吧……
更何况他实在是个抽不开身的太子。
那时再想办法吧。
他蹙眉,双手藏在袖底不安地绞在一起。
魔物破封引起的动乱终于接近平息,军中还在做着最后的清剿和收尾工作,突然从京城传令龙帝远排镇远将军领兵前来协助,待战争结束后护送六皇子回宫。
几日之后,镇远将军终于与众人在营中会面。
镇远将军嬴骞早年与倾渊将军阮倾钧在水族起名,各守一方海域,如今派了镇远将军前来,也算是代表朝廷颜面,并不轻待北部边境地区。
“臣嬴骞见过殿下,幸会焱将军。”
瞧着面前高大魁梧的嬴将军,宽阔的背影几乎可将他二人中任意一个遮掩得分毫不漏,君羽焱不禁眉头微皱往后退了一步。
“嬴将军无须多礼,只是将军的动作比本宫预料得慢些,可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殿下轻言了,这京城距北部边界甚远,恰逢战事消息闭塞不同,线路崩坏,军中车马劳顿,几经阻塞周转方临至此处。臣还需与焱将军商议军情,再做支援部署。”
六皇子低声笑了一下,摇摇手中的扇子,随即又道:“焱将军过于神勇,抢了您的差事呢。”
“恕臣驽钝,殿下此言何意?”
“嬴将军有所不知,末将不才,已先在此将动乱平息,如今正协助瑁城重建。”
“水族青年一辈果真才惊艳艳,臣早听闻焱将军年少有成,此后更当远超我辈,臣深感暮年乏力。那臣先下令命属下前去协助,殿下准备何日动身回京?”
“待将军在军中歇息两日吧。”
军中为嬴将军接风洗尘过后,两人回到日常所居住的营帐中。
君羽焱似乎并无什么战胜之后平定的喜悦,平日里话语甚少,除去必要的问候便自行沉默。
而帝铭暄仍囿于那一箭之中,虽有言语之意,但每每目光触及到他的右眼也不再开口。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自责,君羽焱终于开口:“臣经此一役无意间使相貌更加丑陋,可是惊扰到殿下了?”
“未曾。将军因我负伤至此,本宫何来惊扰嫌憎之意,莫要说些玩笑了。”
君羽焱生平所接触的人也大都不需要他给予多少关照,即使他此刻想要出言安慰,却也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面前的小将军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又缓缓开了口。
“你要走了?”
“嗯。”
“那……日后多加保重。”
六皇子是他军营之外所结识的第一个人,相处数月似乎已经成为习惯。等到了分别来临之时,他却毫无准备,也更不知该说出些什么送别的话语。
“慢着。”面前六皇子终于正色,转脸朝向他,“将军可曾把本宫当过一日朋友吗?”
他问话的样子那般认真,令他一时不敢轻易给予答复,思索片刻,才缓缓道出。
“臣窃以为殿下与臣的情谊,远非朋友所能迄及。恕臣才疏学浅,并不知该如何向殿下形容。”
“也难怪……你在边疆待了这么多年,少有回京之时。若是日后偶得空闲,可往京中与我一叙。”
眼见六皇子面容有所缓和,他便尝试引开注意不再让他去想自己的眼睛。
“臣与殿下同住数月,极少听殿下提起京城中事,不知殿下可否详细与臣讲讲京城?”
“京城?你可知道京中四大名门望族,你那阮姐姐便独属一家。”
“臣略有耳闻。”
“我们水府龙宫皇族常与其通婚,你既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便不少要被此事烦扰。”
“……臣还未曾想过婚嫁之事。”
“你孤身一人远在这种荒芜偏僻之地,不多受人干涉,自然无法体会。焱将军这般一表人才,到时定少不了贵族人家的小姐追求。”
“殿下您又在拿臣说笑了。臣尚不懂什么男女情爱之事,所识女子甚少,暂且不做考虑。倒是殿下该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吧?”
“是啊。此番回京我本是要打算向父皇求个婚约的。”
“殿下已有意中人了吗?”
“怎么?你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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