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现在还是这样?”
“臣刚醒转不久,念及殿下安危,一时心急只顾着向部下询问,军医言此等伤势昏迷时不好处理,需等臣醒时配合,随后便见到了殿下。”
六皇子将双眸低垂闭合片刻,眉眼间似是流露出些许自责,嘴唇微动似要开口,但最终还是继续沉默下去。
他该说什么……
你原本大可不必如此救我吗?
好像任何言语从他口中说出都带了逃避推卸的嫌疑。他与他过招时一向又惊又险看似只是堪堪避过实则游刃有余,他总觉得对方应该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应对方式,即便这次他也早先有所察觉,躲过亦或者是接下荡开那一箭于他而言都并非难题,而所有应对的思路突然都被那一声‘危险’所打乱……
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那片刻的迟滞紧接着就是被君羽焱拉起双手做了个位置对调,原本应对自己不能构成伤害的箭转眼间竟射入了他的右眼。
或许是他太过渴望被保护的感觉才故意……
你何时竟这般自私了?
他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两声。
他是毫不担心自己会受伤般瞬间作出决定,明知那一箭根本无法射中却还是毅然决然挡在自己身前。
虽知保护自己实为他的职责,但是……
他心中突然生出些许莫名的恐慌。
被人关照是他渴望许久的,但并不是凭借身份的关照。而他至今也未能弄清君羽焱的动机是否仅出于公职。
难道要他开口问‘你为什么要救我’吗?
帝铭暄抬起手握拳在桌面上轻微一砸。
“你的伤……记得及时处理。”
“臣谢殿下关心。殿下来此专门寻臣定有要事,可是忘了?”
“我……本宫一时看你有些骇人,先问伤病也是人之常情。”
“那殿下说事吧。”
“好。本宫记得你善于用火,这便进城中去寻了些材料与你,耽搁了些时辰。这本图谱说明你拿着,到时依指示照做便是。”
“这是……”
君羽焱接过从六皇子那递过来的书册打开翻看,一眼便认出了插图的轮廓是种乐器。书中夹了几页手写的材料处理方法,而书册则是结构尺寸和拼接的详录。
随后六皇子又凭空取出一物提在手中,并无多少遮掩的姿势使得他将这件物品看了个完整。
那是一截胸腰椎连接肋骨的骨骼,却不同于寻常白骨般阴森,反而质地晶莹剔透,透明间隙间有七彩光芒流转,几乎要让人忘了它原本只是一具骨架。
“你上次要说给你姐姐送生辰贺礼时已是半月之前了,找时间快些做吧。还有一物一并予你,抽些空闲也记得将此物炼化了。”
他又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放在桌面上,打开盒盖中央正放着一枚吞吐着同样七彩雾气的明珠。
君羽焱似乎已经能猜到这两样东西源于何处了,那七彩光芒唯有在与蜃对峙时方才见过,而此时这蜃妖显然已经命丧他手。
“殿下对臣这般惦念,臣深感受宠若惊。”
“哪里,将军客气了。这不过就是些身外之物,怎及你一只眼睛贵重。”
君羽焱继续看他方才递过来的书卷,细看下去竟觉得这份手稿的字迹有几分赏心悦目,恣意却又不失形体,有些连缀之处却不影响辨认,点横勾竖也颇显细致,略有写错涂划之处倒也平添了一丝不拘可爱。
只是不知这字的主人究竟是谁呢……
他不再继续纠结字迹,连书一同细细研读了一阵,便取过骨架将筋拉出削成琴弦,开始引导火灵力向骨架上浸染缠绕,骨架开始被橘红光芒包围,最终依次将部件烧制成型,待其降温后置于桌面上,随后开始拼接。
帝铭暄虽不惊奇于君羽焱现在就开始着手制作,但那如指臂使控火的熟练程度,也实数他平生罕见。
终于乐器成形,正是一把如水晶雕刻的琵琶,虽无多少繁复的花纹,但流转于期间的光华雾气已然成为最好的装饰,轻触琴面,则有清脆的瓷器回转之声,通透的材质无疑衬托得它万分珍惜且高贵。
君羽焱试着拨了下琴弦,顿觉那彩色雾气似能随他心意变幻成为幻象,再由乐声扩散出去。有这般奇异的特性,定也是乐器中的绝品,自然不用再担心自己送礼过于简陋。于是便开心地向六皇子讨了个琴盒装好,等过些时日再差部下送回。
而此时小腹却突然不应景地发出一阵尴尬的声响,使得他站在原地僵立片刻,一时不敢抬头去看六皇子的表情。
“饿了?”
“……嗯。臣不知殿下是否已经用过午膳?”
“未曾。”
“那可要同臣一起前去吗?”
“不必。”
听到他拒绝,君羽焱也未感到多少意外,只是心中或多或少仍有些小小的失落。
他终究还是不能置身于自己等同啊……
也罢,殿下金玉之身,总不是这军中饮食能常伺候得起的。
他到底这样安慰自己。
“我是说,你不必去。”
见他转身准备离开,他却突然开口补充。
他似能从他原本尚夹带一丝失落的眼眸中捕捉到重新盈满的欣喜。
帝铭暄随即取了口大锅,在空中轻划以灵力凝聚成形凭空架起。
“今日本宫行事仓促,临时决定宴请将军,不知将军可否赏给本宫这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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