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喂你真去啊？”

眼见六皇子已收不住向前迈的脚步，他终于忍不住跑上前一把拦在他面前，夺了他手中的碗，仰头一口喝下。

帝铭暄并未阻止，只任由他夺自己手中的碗。

“给你。”

君羽焱愤愤地抬起手来擦了擦嘴，另一只手将喝完的空碗递了过去。

帝铭暄这才心满意足，嘴角挂着一丝得逞的微笑。

“味道如何？”

君羽焱恼了，但又不敢对他发作，只得攥了攥拳头。

“方才喝得太快，没尝出来。你炖的是什么？”

“上次的鱼翅。”

“这是鱼翅？”

面前小将军的声音有些失控地扬了上去，不似他往日说话那般沉稳，那独属小少年的声线在不刻意压制下竟显得十分清亮，以至于惊动到了他的耳朵。

君羽焱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被六皇子搞得有些失态，伸手偷偷在自己腰间掐了一把告诫自己冷静，这才回想起喝汤时并未觉察到其中有什么固体。

“都在锅里呢。”

帝铭暄看着他的反应觉得颇为有趣，将头略微一沉不知又在思考些什么。

君羽焱皱起眉头带了几分怒意朝他狠狠一瞪，又折回身再次夺了他手中的碗自己走回营中盛汤，自顾自地坐在桌子旁边将碗勺摆好开始享用，不再抬头去看六皇子。

眼下这两日倒还算太平，封印虽已有所破损但并未出现之前他所担心的状况，只是四周流窜出的妖魔附身于海底生物之上结合而形成的各类魔物。

他一面继续去命人紧盯一面思考起当前的状况。

被封印中流窜出来的妖魔附身的海底生物大多长相十分夸张而畸形，眼下还尚无多少灵智，凭借蛮力和本能对周围靠近的生物发起攻击。

他早先是被探子的消息一惊才亲自前去大军前线查看的，近似虾生蝎尾身如蜘蛛的各类组合不要太多。而他也仅仅是听说过这类陆地生物并未亲眼所见，这等组合而成的景象实在令他颇感意外。

渐渐诸如犀角熊臂身长蛇尾的各类怪物也开始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亦或是鼋首虎身四肢着地。

这类怪物不比海中原有的鱼虾蟹一类好对付，他们久居海底并不清楚这些含有陆地特征生物的攻击方式，开始触了不少霉头。

君羽焱觉得整个军中似乎开始被一种异样的气氛所包围，士卒言语之间也多转为对这些不熟悉生物的探讨猜想。他不觉得这是个好征兆。

一晚切磋结束，帝铭暄收了手中的刀折回身后。

他近日多以各种武器同他切磋，以适应不同类型的近身格斗。但君羽焱显然不同他以往所见的俗人，短则两三日多则六七日便能将某一武器套路参个半透，过起招来也是有来有回。

眼下诸多兵器似乎已对他构不成多少威胁，帝铭暄索性抽了自己之前做刺客时最常用的长短刀来与他过招。

君羽焱与他双刀斗了近十几日，方才觉出为何自己之前与他用剑缠斗如此棘手。

他出招仍同以往一样无甚声势，只在他灵识感知下幻出片片暗影，那一对长短刀在他手中仿佛天生地长，刀芒纷乱急如骤雨，如刀割竹般将切好斜面的竹竿从四面八方射向自己。远隔数十尺便就感受到了那铺面而来的凌厉刀气，似是长眼般牢牢锁定目标。

即便接触了枪身的格挡那刀也只是突然收力并不与他硬抗，金属轻微碰撞发出轻声脆响，转而失去格挡后刀刃便如失去水流阻挡般直接切入，离刀三尺却犹如面临万载玄冰。

两刀折回交叠便能招架住他以枪杆为媒介的巨力干扰，一连震荡都被卸去许多。长短刀在他手中向相反方向回转，一如虫蝶振翅飞舞，在枪周盘旋而上，错开他双臂将刀刃划至颈前。

短刀已然抵上了他的颈项，长刀则被他斜压至身前，枪杆倾斜被他双臂卡在中央。

他从未与他距离这般近的面对，甚至数的清他脸上根根向斜后方排列生长的眉。

他那面容精致得即使近观也尚且不能挑出一丝不足，竟在他脸上找不到任何粗劣的污点，肌肤细腻水润好似一块无暇美玉。

六皇子切磋时表情向来冷硬，一如他出手时的无情。此时突然因动作停滞而相互交换眼神，他眼中透出的锋芒也略微有所缓和，目光侧向一处似是要避免对视。

他眼底幽深，眼眸像极了一枚坠入深渊的湛蓝宝石，时而缄默不语，时而幽幽闪烁荧光似要蛊惑人心。

他每次都不由自主地被这双漂亮的眼睛吸引目光，久观又会被其所灼痛，灵魂仿佛都要被吸附得整个陷入。

神界自古传言不可直视真龙双目，大抵源于此处。

他则静观他那赤红双眸，眼底情绪亦不明显，似被那一抹血色整个覆去。左半边脸自眼角向发际延伸凸起被浸染过的筋脉浮于肌肤之上，狰狞间透着一股狠厉，犹如刚从地域爬出的魔神。那横眉近末端则被一刀纵断，疤痕之上毛发全无，但却使他更添一分使人不敢忤逆的气质。

两人在这个姿势停滞片刻，丝丝寒气爬上了他握枪的右手，君羽焱目光向下一转，便看见那压下的长刀若再将刀柄抬起寸许，刀刃便会切向他握在枪身下方的右手。

胜负已分，那两把刀便在他交叠插回身后腰际时突然幻灭。

君羽焱即使多次见识到了他这般瞬息万变的招式，却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一句：好漂亮的刀法。

与他过招时，每招每式都不似临时起意率性而为，倒像皆有原本的轨迹和节奏，如先前布置好般依节拍而来的舞蹈，竟无半分的慌乱与生硬。他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他刀下雕刻的作品般被他按照自己意愿牵引削去棱角磨平锐气。

刀起，便无关输赢。

他好似那无常索命，要他死便死，放他活便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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