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炣同江不眠说了,江不眠没什么大反应,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就闭嘴了。
沉默许久,左护法先开的口。
“你怕死吗。”
被问话的人压了很久,才缓缓道:“怕。”
也不知到时是不是真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来提着镣扣接他迎他。
希望阎王爷公明,不时兴父债子偿那一套。不然他可得和江渴仇十八层地狱里见了,两人受一人罪。
“也不知穆河怎么样了。”
穆炣也席地而坐,盘着腿,剑扔在一旁:“不知道……”希望他兄弟心思活点,得空就逃。
可穆河心眼是死的,再加江不眠这一遭,要么败了,他们黄泉路上见,要么胜了,他来寻回两人。
后者希望渺茫。
“我觉得有点憋……”
这已不知过了多久,几天几夜,还是几个时辰?反正全在这片漆黑里面混个全,辨不明白。
左护法突然听着吸鼻子的声。
“别掉你那点猫尿了,不稀得听。”
“我是真心疼你,舍不得你,除了你,没人愿做我兄弟。也不知来世能不能再见。”江不眠抹脸,真心实意道。
“我在你当时把我踢进鲤鱼池子的时候就不是你兄弟了……”
江不眠回过味,说:“不对,我踹的是穆河。你可别诓我。”
“你有次没看清,踹错了。”左护法道,黑灯瞎火看不清表情。
“哦……那时候我们才多大,你还记得,你是真真喜欢我……”
“滚吧……”左护法咳了一口,他也觉得有点憋,有些喘不上气。
“我是真真烦透了你,活该人家杜鸿之不喜欢你这样的。你看你成天,烫不烂的死猪,雕不开的朽木,扶不上的烂泥。”
“啧,你这话说的也忒难听……怎么能说我伤心事。”
“你怕吗?”
左护法沉默了,半响答道:“'怕。”
不知怎么想的,江不眠脱口而出:“要不我亲你一口?”
“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敢静下来,有个鸡毛蒜皮的事都拉出来讲一讲。时不时还能听见江不眠呕咳一两声,然后是什么东西哗啦泄一地,一股子腥锈味。左护法再熟悉不过了。
这种事总是一个人先没了声。
“江不眠?”左护法唤了一声,没人回应。
左护法也没力气了。
狗东西,我成天为你忙前忙后,饭喂到嘴边,水递到口旁,现在你倒好,走也先走,把我留在这黑漆漆土洞里最后走也是寂寞。
杜鸿之去捡了魔教人的尸,仔细辨认过,肯定没江不眠的。
明明一个个都成了一样的炭块,可他就觉得江不眠不在里面。
他走过一个焦梁下,底下摆着一个剑。
他见过,这剑他上次十招胜了。
他默默把剑收了。
魔教清完,三天。他哪儿也找不见江不眠。
这里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之前金蔻儿拉着人来给他治伤,因为她师兄劝不回去,再不管那个血口,他自己能先埋土里。
他游荡回江不眠的房门,仔仔细细到里面走了一遭,这块黑的没模样的是他的床吧,那个,又是什么。
反正他都分不清,全瞎猜。
他心里梗住一块,在没见到人之前,他总是没办法彻头彻尾地难过,那只是个模糊的印象,谁死了,像是蒙了层纱,总不像真事。
他就觉得江不眠还在哪个地方活着,他还能找到他。
他突然踹向不知哪面墙,残垣断壁也快成了一堆真正的破烂砖瓦。
不知踹到了哪一块,他听到一阵声,转过头看,地上开了一个洞。
是密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