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洒的鲜血落入黑土地中,淋漓地上被踩的七零八落的碧草,这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点浇灌,此时此刻,肉眼可见的,这一片土地上堆积着无数尸骸,未被尸骸掩盖的土层被人血浸湿成了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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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巾士兵的盾墙撤了,战力彪悍的兵员飞速移动,去围堵其他四散的敌人,负责记斩获的军士敏捷的在撤走前割下了死去黑甲兵的头颅带走。
这场面在战场上如此自然,却能让任何一个保有一颗人心的人看得心冷,襄城公主觉得自己的魂魄都不由自主的打哆嗦——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她举目可见,那片战场上,红巾军已经成压倒之势,黑甲的军队正在后撤,所剩无几的大部队团成了一团,意图撤回进一处谷口,而三三两两落下的散兵正被红巾军像她之前所见那般,拿着盾牌长枪,一一围歼。
从遥远的高处看去,那谷口处的黑甲军像是盘绕起的大蛇,盾手在外,长枪在后,弓箭手仍在徒劳的抛出阵阵箭雨,徒然落在举起的铁木盾牌上,蛇阵中仍竖着大旗,看来他们的主帅此刻与他的部队同在,襄城公主从没有真正学过军学,但凭自幼的见识看个囫囵,黑甲军的指挥显然镇静狠辣,此时此刻犹未被吓破胆,他的阵型未散,甚至仍能指挥着放进一小股敌军,再瞬间合拢军阵,用长戟短枪大刀割稻草一样收割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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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短短的血泉在刀光下向长空飞溅。
但这只是徒劳,红巾的军队像是咬住了大蛇的蚂蚁,他们一层又一层的包围了上去,死死的咬住了黑甲军队的蛇阵,一点一点咬穿了对方的阵势,后排的人踩着前排人的尸骨推进,随着他们的推进,刀光剑影、喊杀声四起,黑甲军留下了越来越多的尸体,黑色蛇阵中的人头数越来越少。
如果这场战役当真发生过,襄城公主不知道当时黑甲蛇阵中、大旗下的黑甲军主将是以何种精神还在负隅顽抗,他们撤向山谷,显然山谷后是他们掌控之地,但是战事如此,谁都会明白他们已经绝无撤还的可能,前军——前军已经不存在了,现在攻击是从他们身周,四面中的三面而来,全军已经和敌方撕咬至胶着,像烧糊在同一块铁板上的两块肉一样粘在一起,他们已经不可能活着和敌人分开。
在飘在高处的魂魄看来,越来越多的红色开始向那不断缩减的一小团黑色汇集,咬住他们、吃掉他们,黑甲军看来真是军纪严明,或是主将治军有方,在这样的攻势下仍未溃散,他们的人数也许一开始以万计,但很快就是以千计、以百计、现在也许是以十计——但他们仍在负隅顽抗。
这样的场面让人不忍看下去,襄城公主调开眼睛,看见了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湖周青俏妩媚的女神山被这样的战场反衬的格外刺眼——等等!
等等——什么山?
什么山?女神山吗?错不了,就是女神山,西南的女神山她小时候看过爬过无数次,没道理认错,这就是女神山,可是女神山是在哪片湖边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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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在神魂出窍时能流冷汗,现在襄城公主已经浑身湿透了。
无量天尊啊,她无言的瞪着脚下,湖泊、战场、山峦丘陵——这是泸沽湖畔,这是泸沽岭啊!
这就是她父皇二十五岁上大败而归、抛下尸骨无数、为之起大坟“万军冢”、至今耿耿于怀念念不忘的泸沽岭之战,苍天啊,
这、是张雪桐和她父皇的决胜之战啊。
襄城公主飞快的扫了一眼脚下的黑甲蛇阵,心中惊悚与茫然轮番涌起,她看着阵中高悬的极为模糊的玄旗,努力让自己认清事实——
那黑甲的军士,是她杨家麾下的西南军;那玄色战旗,是她家的玄底杨字军旗;那所剩无几的黑蛇般阵型中,刚刚被她评价镇静狠辣的主将,显然、毫无疑问,绝对就是她的亲生父亲杨靖。
这恰好是一场襄城公主早就知道结局的战役,她父亲输了个彻底,可——为什么张雪桐会对这场仗意念难平?他明明打赢了啊!
而那些扎着红巾的士兵,推想可知是张雪桐麾下的苗军,难怪他们打出的是苗王的麒麟旗,宣武将军之子以杨字旗领军,苗王之子领军,自然要用苗王的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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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城公主转过魂魄的脑袋,用一双没有实体的眼睛,第一次看向了战场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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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仍是看见那面能惊吓得人神魂出窍的血红母子麒麟军旗。
麒麟旗下,是一小队全副武装的人马,他们没有卷入下方吞噬人命、血肉横飞的战阵,骑着清一色的膘俊战马,立马于战场边缘的小丘之上,遥指战阵,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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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旗翻飞,如毒蛇吐出火信,翻卷的旗下正立着一人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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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人被整队坚执锐的左右亲军、文官武弁簇拥着,可偏偏看起来格外木秀于林,甚至显出冰冷的孤独。
他穿着一身很魁梧的玄色铠甲,甲身上不是鱼鳞铁片,而是一个个拧起结扎的小疙瘩,像是编织在一起的藤蔓,却泛着金属的寒光。在他的心口,玄铁护心镜上极细腻的錾刻着和红旗上如出一辙的母子麒麟图案。
襄城公主费尽全力去看清着甲之人的脸,她看清了,如果说弄明白身在何处让她错觉浑身冷汗,那么看清那张脸,和那张脸上的神色,让她错觉自己的心已经不再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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