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要是他功力已复,这些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杨思平难得的犹豫了一瞬,他的目光仍然盯住了郎仲山,心中想到的却是那缕春风中飘荡的长发,那杨柳生发的背影,那白石雕成的手握着乌木长弓,那双桃花眼里的冰海,与冰下火光般的无言情愫。
仿佛命中注定,那时他脑海中浮现了一个问题,“当真要坐视那个冷峻深情的孩子赴死么?”
张雪桐闻言颦眉,犹豫着看向桂桂儿,发着抖的手再一次攥紧了剑柄。
他只犹豫了片刻,可杨思平在这片刻里想到了很多。
他在桐溪杀罗道贞时,不曾想到会遇上张雪桐,也不曾想到张雪桐会一路护卫,舍生忘死,更不曾想到张雪桐一个苗人会与齐步虚有牵扯,虽不曾明示,但身为将军府麾下,与苗族和纯阳这等中原大派打交道是必须谨慎的,他与张雪桐先有一弩之隙,后有张雪桐渡回给他的寒毒,很难说今日之后是敌是友还是陌路之人,要他救张雪桐是得不偿失——张雪桐只消回家将颈子上的血口往齐步虚或苗族长老面前一出示,宣武将军就必须就此事给出说法。西南初定,时局敏感,现在战火将起,这等麻烦事当避则避……杨思平心中明白,此刻不施援手,来日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今朝他与张雪桐曾经同生共死……
但也许,张雪桐就是个表里如一的美好少年,行侠仗义,不计得失,那救他一回又何妨呢?杨思平想到片刻前他的弩就指向张雪桐的额头,张雪桐腰间别着那把软剑,却只看他一眼,冷冷的说,你发箭吧,左右你是我的恩人,我不还手。
这样令人惊艳的一个人,要是死了,何等可惜啊!
“郎先生,”张雪桐转头望向郎仲山,“杀她抢舍利子不难,你亲自动手不好吗?”
“不好。”郎仲山假笑,“既然不难,小娃娃你可自己动手。”
张雪桐捂着心口,低低道,“可要是我先杀了她,也不必给你舍利子了。”
郎仲山不语,一瞥桂桂儿,心道你能否得手怕还难说。
张雪桐手中剑放出数丈,垂于地上,“妖女,”他为难片刻,从衣襟中掏出一个小瓶,终究不情愿道,“我数到三,你将舍利子扔给我,我将解药扔给你。”他想了想,又将药丸从瓶中倒出一丸,托在掌上,示意桂桂儿解药货真价实,绝无虚假。
桂桂儿精熟于西南毒物,一见解药便知不假,立刻道,“好”。
张雪桐冷冷瞥她一眼,犹不忘挑拨,“先时你我约定不变,郎先生可得守信。”郎仲山但笑不语。
张雪桐深吸一口气,手捏药瓶,“一、二、三——”
空中金光一闪,张
雪桐一手抛出药瓶,一手于空中一揽,抓住了掷来的舍利子,正要揽入怀中,便觉得手上一麻,与此同时,一道劲风卷向了他。
张雪桐早料得此时要生变故,脚下一转,一片黛蓝衣袂随他转身旋开,落在不远处杨思平的眼中,就宛如雨中一瞬盛开的一朵蓝色的花,张雪桐借这一转身之力卸去铁莲子的来势,尚未挥剑,便被心脉处的灼痛激的险些一个踉跄,他正要抬手点穴,却发现手臂已不听使唤——
张雪桐愕然,低头却看见那金棺一侧贴着几枚尖细的牛毛针,针尖已经扎入了他手上的伤口中。
桂桂儿就等着他这一怔,广袖扬起,对着张雪桐便是一掌,那蓝衣少年闪避不及,背心被这一掌结实打中,整个人向前一扑,半空中呕出一大口鲜血。
他唯一能做出的反应,便是手中剑当空如一条银蛇窜过,一剑封住了人中豺刺来的一锥。
张雪桐出完了这一剑,重重摔在了一地泥水里,束发的长簪脱出发髻,落入雨中,一头墨云般长发浸入泥泞中,他爬起来,想要再握住自己的剑,
可是他又吐了血,一只绣鞋踩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