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象和尚一手中箭,伤势不可谓不重,却没有退避,双掌推出,掌心正对张雪桐剑脊,双手当胸一合,张雪桐心中一惊,知道那是老象和尚想要扭断他的剑。
长剑向前一送,双掌合拢,老象和尚的掌却迟迟不能触及剑身——一股纯和劲力笼罩剑身,冲淡了他掌上狂暴的内力,那是太虚剑与纯阳心法相和,施展出的威力,专克邪诡武技。
张雪桐一剑送出,剑势忽而一滞,随即手腕一转,剑尖斜斜上挑,三道内劲沿剑尖吐露,老象和尚双掌间劲力徒然暴涨,两方劲气相冲,雨珠四溅,草叶被激得飞起,张雪桐撤剑后退,剑尖一抖,眼见老象和尚的褐色袈裟竟然被剑锋当胸划出一道破口,他一双桃花眼一亮,三尺剑当胸一竖,反手一抖剑刃,剑弧划过,使出太虚剑又一式“扶摇直上”。
张雪桐的太虚剑是齐步虚所授,齐步虚乃纯阳宫掌教嫡传徒孙,所学尽是纯髓,纯阳武功由吕祖所创,剑意尽出于道法,剑招广博,方圆动静,太极两仪,无所不包。中原诸家武功,以纯阳与少林最正,虽然修炼不易,但却是正克邪门诡道魔功,若习得精髓,哪怕对上来自中原以外的大高手,亦如有神助,是以,纯阳子们临阵拔剑时,就连海外仙山瀛洲岛的子弟都退避三舍,不敢撄其锋芒。
老象和尚号称海外头陀,也是自域外远来,修炼的龙象功源于身毒国,也属邪魔外道,用太虚剑克制他的武功招式,正可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张雪桐于激斗中思绪如电,记起片刻前杨思平教他用太虚剑时,还有一句“堂堂正正”,当下收心凝气,默念纯阳心法,不再专注于剑招中的
诡魅变招,只把太虚剑一式接一式,一剑再一剑的使出,或直刺,或平推,或上挑,或回手刺。他本就剑术极佳,此时摒弃杂念,专注于剑上,手中剑顿时威力大涨,只见林中剑光四起,如同道道清罡从天而降,老象和尚对敌只依仗浑厚内力,一时间竟不能应对,只见他双掌提起,左右出掌,意图阻止那一道道剑光,已然不复之前的凶猛攻势。
张雪桐见状不由心喜,撤剑再斩,短短片刻就将太虚剑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式使完,正准备乘剑意正锋锐,再起手第三十四式,却觉得胸中一痛,肺腑一阵烧灼般的痛楚,一口真气突然断了,再难续上。
他虽勉力支撑,但剑势不由一颓,老象和尚见机一掌拍开迎面一剑,气沉丹田,双掌变为握拳对撞,怒吼一声,提拳打出。
张雪桐见他变掌为拳,心知这是老象和尚的杀手锏“毒龙拳”,他只觉攻势立即凌厉了数倍,然而他本就有伤在身,一时奋武全靠丹药支撑,此刻药效减退,他颈间手上的伤口随着用力齐齐崩开,汩汩鲜血顺着白皙的颈子流淌而下。
然而老象和尚的拳却没有立刻捣碎张雪桐的脑门,张雪桐耳听风中“叮”“叮”数声,老象和尚应声回头,拳风扫过,数枚铁莲子落地,正向他面门的一枚被一拳击中,凌空断做数截。
老象和尚没想到此刻居然有人偷袭,虎目一瞪,寒光闪过,一道人影手持短锥,直扑向他。
是郎仲山!
张雪桐出乎意料,不知为何此时忽然得郎仲山相助,人中豺何其狡猾,此刻袖手旁观,等到张雪桐被老象和尚击毙,老象和尚与张雪桐两败俱伤,再出手强取豪夺舍利子,才最合他一贯算计。
郎仲山居然冲上来与老象和尚拼命,张雪桐趁势提剑后退,侧目一望,只见桂桂儿满身泥水枝叶,血流满身,手无寸铁,蜷在一旁,看来是她与郎仲山拼斗间躲过了树冠倒塌,一直无暇插手张雪桐与老象和尚的战斗。
等等!张雪桐桃花眼一敛——方才发出铁莲子的方向与郎仲山桂桂儿所在之处不同!
联想到之前那危急关头的一声断喝,与穿过老象和尚手掌的弩箭,张雪桐借着疼痛倒抽一口凉气,不喜反惊。
——方才发铁莲子的绝不是郎仲山!但铁莲子一发,老象和尚激斗中不辨方位,只会以为是郎仲山偷袭。郎仲山心知肚明,只有抢先出手。他一出手,张雪桐压力顿减,但郎仲山再无退路,只有和张雪桐联手击杀老象和尚一途。
这一招虽然简单,但实在狡猾至极——
张雪桐一念及此,立刻伸指连点身上几处要穴,而后重新提起剑来,剑身化为一道银光,扑向老象和尚。
郎仲山正一锥刺向老象和尚,不料被一拳打中锥身,锥尖偏移几分,正架住张雪桐的剑,三股劲力相冲,郎仲山张雪桐不由被撞的连退两步,正要合力防护,却见拳风一顿——
老象和尚身形突然定住,他抬着手臂,面色突然泛紫,脖子上青筋暴涨——
他张大了一张巨口,仿佛要择人而噬,整张脸扭曲一团,畸形的面孔变成球体上一条条隆起的肉块,分外可怖。那握拳的手伸开变为爪状,褐色袈裟沙沙作响。就像是一座褐色的小山将要崩塌。
两道银光,一片血花,一身褐色袈裟的老象和尚倒地,发出重重的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