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回比箭,他前日撞伤了手肘,弓都拉得歪歪扭扭,皇后和霖贵妃却在身旁观战,一定要他二人分出个高下。減婤不忍他带伤参战,故意和他打了好几个平手,这时霖贵妃走到減婤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并清晰地骂了一句什么。
減婤气到眼睛通红,含着泪咬着牙,弓弯满月,一箭正中红心,接着头也不回地出了演武场。
连玥听到贵妃骂的那两个字,“废物”。
也听到減婤走后她尖锐的笑声,以及一句,“这才对”。
他跑出去找到減婤,默默陪着她坐了许久,谁也说不出什么话。一晃到了黄昏,宫里过了用晚膳的时间,两人却都饿着肚子。
“我去膳房偷点东西来吧?”他看着減婤通红的眼眶,自告奋勇要去找点吃的来。
于是就变成減婤在御膳房墙角给他望风,他翻墙掉进院里,在宫人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下一路溜进去,拿了两个冷掉的、皮薄肉嫩的蟹粉大包子,出来献宝似的捧给姐姐。
減婤被他灰头土脸的样子逗乐了,带着他去御花园里一个无人知道的小角落,两人凑在一处,把冷包子撕咬干净,却觉得比宫里任何一顿饭都美味。吃到最后,两人噎得咳个不住,又相视一笑,那天的欢快便成了十余年间姐弟俩最后的温情。
他们约好了,不可以受各自母亲的摆布,不可以让外戚左右内廷。
在那之后,连玥对皇后的不恭敬几乎写在脸上,減婤却并未如她所承诺的那样,去公然违抗贵妃。
连玥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能力知道为什么。他和长姐在身不由己中渐行渐远,他也没有想到,其实他们的姐弟情分,也只到长姐出嫁之前,这短短十余年而已。
*
在他十岁生日那年,那个女人赐给他一名侍婢,似乎是她本家的庶出族妹,唤作婉唐。婉唐的性子与皇后如出一辙,霸道又自私,又嫉妒劭儿卓儿伺候年久,非要在三个宫女里分出个尊卑贵贱来。
连玥头疼不已,他不知道侍女哪还能分出个什么来,长大后才知道,婉唐是想爬上他的床,从通房变成侍妾,打着来日为嫔为妃的主意。
可他那时才多大,怎么能知道这些。
当年的婉唐年方十五,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对自己的外貌极有自信,认定连玥会对他一见倾心。
可惜,她身上过分纯粹的女性美,以及与皇后酷肖的眉眼,让连玥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起了防备。
几番勾引不成,婉唐越发沉不住气,某天早晨连玥醒来时,他发现婉唐趴在自己身上,手里**着他下面的某个器官。那时他人事不知,发育尚且不完全,几乎是被半强迫着与婉唐苟且,在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就被迫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完事以后,婉唐坐在床边娇滴滴唤他郎君,他唤劭儿进来拿了痰盂,趴在床边就开始干呕。
如果不是没有力气,他一定掣出佩剑,当场杀了婉唐。
那种被强迫、被控制、被引诱、被威逼的感觉,令他不住作呕。
连带着,他开始厌恶宫里所有的,乃至于天底下所有女人。
那样丰腴又嗜欲的肉身,那样放荡又奇诡的性格,蛮不讲理,一无所知,好像寄生的藤蔓,生生把他勒死。
他快窒息在十岁那年的床幔里,仿佛时时都能闻到**后的腥气。
当他将这些告诉皇帝后,皇帝大怒,按照律法将婉唐逐出宫去,贬作庶人。婉唐哭着拉住皇后的裙角求情,皇后也斥责连玥大惊小怪,“怎么会有男人不喜欢美貌又能服侍人的女人”,连玥看也不看她一眼,一个劲地请求父皇处死婉唐。
那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起杀心。
其实并非是对婉唐,
而是对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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