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问一答，将要记诵的都温习一遍，连玥见他答得尚可，便不再提问，两人各自读其他书去了。连漪从书箧里取出一本夹带的奇闻野史，一本新翻到的民俗方志，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连玥读了几篇策论，觉得有些乏了，见连漪还读的兴致盎然，不由好奇，走进一看，哂笑道：“我就说你今日怎么如此用功，原来读的是这些。”

连漪得意地一挑眉：“这下知道为什么夫子夸赞我杂学旁收了吧。”

“就你厉害。”连玥推了下连漪脑袋，“我就盼望着有朝一日，你学的这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真能用上。”他也不说连漪看这些是不学无术，大约人各有志，只要肯下功夫就行。

连漪看了会，又硬着头皮翻了几篇策论，遇到那些因地制宜、有细则实策的便觉喜欢，恨不得背下来；遇到大而无当空说套话的，哪怕文辞老练、措辞极雅也不成，看了一准打瞌睡。

他熟悉书册上记载的各地风土人情，偶尔看到和策论上相符的便一蹦三尺，高兴地非要拉着连玥讲个没完，连玥被他这样絮絮叨叨灌耳音，倒知道了不少琐碎故事。

*

两人看完，用了晚膳，连漪决定掌灯前去给逸妃问安，连玥耐不过他缠，也跟着去了。

连漪不去请安时，逸妃老是念叨着想他，要桃灼传达好几遍她想念儿子。连漪心软又多情，兴冲冲去请安，却发现逸妃待他也不怎么殷勤，大约是抱的期望太高，失望也格外大，久而久之也就懒得去请安了。

今日见了逸妃，逸妃又是嘴上说着想得很，实际上又不备连漪素日爱吃的茶果点心，又不问连漪最近可好，连漪耐着性子问候逸妃近来如何，逸妃作为后妃也没什么可说的，无非就是谁又争了宠，手下哪个宫女和人打架拌嘴。

连漪抿一口茶水，发现甜的渗人。他小时候嗜甜，逸妃头次生养总是溺爱，他小时候被纵着吃了太多糖，如今已不怎么能吃甜的，便有些不悦，问道：“这样甜，我还怎么喝啊。”

逸妃奇道：“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喝这种茶吗？”

连漪耐着性子解释：“那是小时候，我如今口味变了，再者太医嘱咐，甜品不宜多吃。”

逸妃应了一声，敷衍道：“本宫忘了。”

连漪正要发作，逸妃又见连玥陪着连漪，想到平日里儿子总受太子照拂，因而极其客气殷勤，一定要赏连玥最时新的茶叶瓜果等，同时又让宫女给连漪装了许多连漪最讨厌的补药和干果，要他每日炖来补身。

连漪头疼死了，母妃待他好，可总是不能用最让人舒服的方式。她待外人实诚而多礼，比如连玥，多礼到简直不必要；待儿子心有余而技不足，说是很爱他，可又不愿留心去记，又不问他究竟要什么，只是那样慷慨地给他不想要的，那样吝啬地不给他想要的，还要隔三差五来说，她想她了，要牢牢绑着他。

没有连玥的时候，连漪甚苦于此，性格也执拗而糊涂，常有一腔爱意，而被磨得混沌杂乱，五内郁结。

后来，他才知道，母妃这叫糊涂。为了免受其害，他还是跟着连玥，躲远一点比较好。

就像连玥躲着皇后。

他们两人，原本在宫墙里苦恼于爱，瑟瑟发抖，各自孤独。

走到一起后，免于风雨，抱团取暖，直到今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