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喜笑颜开，对两位皇子说：“你们父皇每月有四五日宿在本宫这儿，本月首饰多，这下每次皇上来本宫都能戴不重样儿的新首饰了！”

连漪不知道皇后为什么要对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讲帝后床笫间的事情，有些迟疑地“啊”了一声，连玥的眉头皱地更厉害，不悦快要赤裸裸写在脸上。他拉起傻坐着的连漪，起身向皇后告辞。皇后全然没注意到自己亲生儿子的不悦，反而制止道：“等等等等，这些料子都好看极了，”她冲一个大宫女招招手，“莺儿，把淡粉和淡青给本宫留着，把这两匹送给玥儿和漪儿——群青给玥儿，曙红给漪儿。”

连漪一听，实在掩不住错愕的表情，兄长向来穿明黄金红的暖色衣料，而自己因为身量未开，从不敢将曙红这种极挑身架的颜色拿来上身。待他小心翼翼地去瞄连玥，发现连玥的面色果然绷得很紧，阴沉沉的。

皇后大约从来没有好好看过眼前这两个孩子——她应该关心的、她名义上的儿子。

她贵为中宫，家世显赫，凡事从不需亲手操持。寻常人家，母亲苛待孩子或许还要忌惮将来孩子记仇、不奉养终老的可能，她却全无担忧，无论如何她都是最尊贵的女人，绝轮不到孩子来报复、辖制她。

连漪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搓了搓脸，恢复表情后赶紧谢恩。连玥则是整张脸都冷下来，瞧着那宫女尴尬地将衣料包好递给自己。他俩来时没带随侍的人，皇帝也不给诸皇子配书童，因而那衣料只能他们自己带回去。皇后既没注意到连玥没谢恩，也没发现他俩没带随侍的人，完全无意派个人帮他俩把衣料拿回去。她开心极了，娇俏地笑了好一会，抬眼对上了冷着脸的连玥。

连玥越大，她越觉得连玥扫兴。连玥小时候不粘人，她乐得没人占了自己梳妆打扮的时间；可连玥一眨眼长大以后，对她毫无尊敬之情，连面上功夫都懒得做，总是摆冷脸给她看。纵使连玥很受皇帝喜爱，但他从不举荐皇帝来自己宫里，对她而言完全没用。

皇后气性上来，心里开始不舒服了，问道：“怎么，冷着脸做什么？既然不开心，今儿为何想到来给本宫请安？”

连玥直视着她的眼睛，几乎不敬地道：“減婤姐姐定期向霖贵妃请安，今日见她去幽霖宫，倒提醒了儿臣多日未曾拜见母后。”

“呵，”皇后冷笑一声，“霖贵妃。她最爱自立些规矩，乱搞些排场。怎么，你羡慕么？”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儿臣以为霖贵妃堪做合宫表率。”

“你别忘了，本宫才是中宫皇后！何时轮到她来做表率？”皇后有些怒了，“你因皇帝隔日便要同她去内造坊，便觉得皇帝更宠爱于她么？你倒是看看，她的出身何等的微贱！她那张脸何以能与本宫相较一二！”皇后伸出手，“后宫女子哪个有她那样粗糙的双手？本宫手上一丝细茧也无——她也配伺候皇帝么？”

连玥冷笑一声，完全不欲与皇后多言，拉着连漪的手道：“母后息怒，儿臣告退。”

皇后更怒，高声斥道：“嫫母衣锦，西施负薪！连玥，你便是多读些书，也不至于如此糊涂——”但连玥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正殿之外，听不到她泄愤似的叫骂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