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新的座位调整之后,姜梨每往后头望一眼,效果就跟喂了1000毫升蜂蜜似的,按照她的说法,就是多巴胺每天都分泌过剩。
“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而且是正面看他,”姜梨抱着课本几乎一副欲|仙|欲|死的表情,“仅一眼就能电量满格,闪充。”
“近距离么?”令子转身数了一下,从这里到那里相隔了5张桌子,这也算近距离?
郁臣微微垂着眼,鼻梁挺而直,嘴唇淡而薄,下颚线干净冷硬,虽然是混血,但整体面容更偏向于东方人的长相,他沉默的时候,会给人造成明显的疏离感,似乎不好接近。
明明是一个高中生,却又和周遭的人格格不入。
姜梨小声问:“怎么样?很帅吧?”
令子转过来,只应了一声:“嗯。”
“太敷衍了你。”姜梨稍稍不满。
“我发誓,”令子说:“已经很由衷了。”
陈扬抬起胳膊肘撞了一下旁边的人,“郁臣,郁臣郁臣,郁臣——”
郁臣吊起眼皮目光斜斜瞥过去。
陈扬笑着说:“刚才苏令子转过来看了你一眼。”
郁臣目光向前,又把眼睛垂下来,看书。
“虽然令子没有咱们班长这么娇俏讨喜,更没有隔壁班所谓的校花那么让人心猿意马,但胜在气质不错,”他靠近了说:“你考虑一下。”
“不需要考虑。”郁臣说。
“别这么薄情,人家都转过来偷看你了,”陈扬吊着眼珠子算了算,“你看你和人家同班了一个学期,交流不超过5句话。”
郁臣懒得搭理,继续看书。
陈扬凑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他道:“小黄文。”
陈扬不信,掀了一下封面——《金瓶梅》。
——
旧文化楼三楼舞蹈室一直闲置着,上学期期末,令子给老张递了三楼舞蹈室的使用申请书,老张想也不想就帮她向学校申请了,并且很快批下来。
所以按理说,在放学后的两个小时里,旧文化三楼舞蹈室是专属于她的。
但问题是,在此之前,这地方是属于郁臣他们几个的。
当然,他们这纯属是非法侵占公共领域。
令子换完衣服把门一打开,被舞蹈室门口走廊的几个……姑且称之为学生吧,如果他们没有人手一支烟的话。
被走廊几个同学给吓着了。
郁臣也在其中,他抬脚踹了一下旁边的男生,“把烟收起来。”
男生说:“没点火呢。”
“也收起来。”他说。
“行……”男生把烟放回兜里。
其实他们拿着烟并不抽,就是装模作样,过把瘾。
寇林饶有兴味地看着舞蹈室门口的女孩儿,“同学是艺术班的?怎么跑这儿来练舞了?”
令子没吭声,把门关了。
这门的锁坏了,锁不上,只能这么虚掩着,希望风别吹得太大。
那男生说:“挺漂亮的,主要是气质好,我经常在操场碰见艺术班的女生,有的真挺漂亮的,尤其是那些跳舞的,盘靓条顺。”
郁臣默了半天,说:“都走吧,我睡会儿。”
男生一脸深意,“在哪儿睡不行,非得在这儿睡?”
寇林一把勾住男生的脖子强行带走,“别废话了,他就喜欢这个地儿。”
其他两个也跟着下楼梯。
舞蹈室门口的走廊放着由几张桌子拼成的桌床,上学期寇林弄的,主要是方便冬天的时候躺着晒太阳,但桌桌床成型之后就直接成郁臣的御用品了。
郁臣躺下去,眯着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几片浮云,染了淡淡的金黄色。
三月份的天气还抖着春寒,但好在天朗气清,余晖明媚而不刺眼,清风柔和,以及舞蹈室里传出来的轻缓舒适的曲调……
郁臣睁开眼睛,继续躺了一会儿之后跳下桌床,走到舞蹈室门边,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
里面那女孩儿,穿着粉色的贴身上衣,白色的柔软纱裙,她盘着发,轻抬着下巴,踮起脚尖,一举手一投足优雅灵动。
一如他的想象,生来娉婷,袅袅而然。
——
令子从旧文化楼出来,天色有点暗了。
傍晚时分的微风有一阵没一阵的,慢慢把她身上的汗给吹得干透,她上身是芭蕾上衣以及一件校服外套,身下只换了校裤,抱着一堆东西上了车,坐在后排的双人座上。
晚上吃饭,周和宜一边给她剥着虾壳,一边问:“你们班的座位又调整了一次吧?这一次换到新同桌了么?”
“妈,我自己来。”她搁下筷子。
“行了,我都剥了省得换手。”周和宜示意她继续吃饭。
她重新拿起筷子说:“还是姜梨,没有太大的调整。”
周和宜把剥好的虾夹给她,“也好,姜梨这女孩不错。”
令子“嗯”了声,安安静静吃饭。
自从她上学以来周和宜就总爱操心她在学校里的事,自己女儿什么样她心里有数,不善交际,说话不懂得含蓄,加上性格冷淡,在大部分活泼热情的同龄人眼里,总显得不那么可爱。
所以关于她在学校里的状况,她难免要多上心一些。
“对了,”周和宜忽然想起什么,“下学期你就高三了,要是练舞影响学习那就别练了,以后再说,还是学习要紧。”
“练舞我能解压。”令子说。
“那你自己要把握好时间。”
“知道了。”
令子和班长选了样式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出黑板报,令子的字好看,所以负责黑板报的文字部分,她小学一年级开始练钢笔字,好多年了现在有空也会练写。
跳舞则是上小学之前接触的。
周和宜是有名的舞蹈演员,以前跟着舞团满世界跑剧院跑演出,渐渐闯出了点名堂,后来抓准时机,在国内建立了自己的舞蹈工作室。
令子自小跟着妈妈练舞,一开始谈不上热爱,但久成习惯。
有的时候,习惯可以凌驾于热爱之上。
令子搬了自己的椅子到后面,站着擦黑板。
这时姚杳扬声喊道:“郁臣!过来帮个忙。”
令子擦黑板的手停下来,扭头望过去,看见郁臣从自己的座位底下慢慢坐起来。
刚才放学,郁臣拎着书包想走的时候,被姚杳给喊住了,说是待会儿要请他帮个忙,郁臣把书包往桌兜一塞,把陈扬的椅子拼在一起,躺下睡觉。
一直到刚才被一嗓子喊醒,他还有些晃神,一脸郁郁,看起来不大好惹的样子。
他微微偏过头,挑着眼皮看了过去,令子急忙转回身体,继续擦黑板。
姚杳又冲他喊:“快啊,你长得高,帮忙擦个黑板。”
郁臣这才慢悠悠地从座位起来走过去,一声不吭接过板擦,走到令子旁边,也不看她,直接冲她伸出手,一只手擦着黑板一边说:“我来。”
嗓子里还带着刚睡醒时,温温沉沉的质感。
令子把板擦交给他之后自己从椅子上下来,让开些许。
她也乐得轻松。
姚杳各看了他俩一眼,但令子面无表情的脸阻止了她的多想。
郁臣擦完一面黑板,落了满脑袋粉笔灰,他扔了板擦甩着头发往洗手间去了,姚杳给他拿湿纸巾都来不及,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粉笔灰落定,令子手持样稿重新站上椅子,开始划分版面。
郁臣回教室的时候,一拐进后门就看见了站在椅子上人,仰着纤细的颈子抬起手臂在黑板上写字,头发扎在了后颈的位置,露出白净的侧脸,眉眼清宁。
他倚着门站着看了一会儿,直到她有所察觉,他才走回座位,拽着书包走人。
令子用余光捕捉他即将消失在教室门口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