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放保持沉默，导演还没完没了地骂：“还三个阶段、五个阶段，对着你拍吗？你脸有这么大吗？说拍你脸了吗？没脸就不会演了？不会演别在这儿耽误功夫！”

肖放克制地问：“你希望我怎么表演？”

导演说：“哭戏会不会？喊几嗓子会不会？表达激烈情绪懂吧？你以为你玩含蓄段位高，要让观众看得出来看得懂知道吧？真以为自己大闺女上轿，是人就当你是朵处女花呢！”

导演越骂越难听，在场人都知道他在借题发挥，却没人敢说句话。李明怕他难受，悄悄拉他的袖子。

肖放示意“没事儿”，高声说：“明白了，导演，再来一次吧。”

“开始！”导演冷着脸喊，心里打着算盘：你再演我还卡，就靠这一场戏，不演死你我就不姓陈！

镜头前，小黑刚一说完，只见小白一挥手小黑就飞出去了，大家还没明白，小白已“嗷”的一声纵身跳了下去，只有那声哀嚎如狼呜狮咽，绝望中透着悲愤、压抑中暴发出狂野，不绝于耳！

一个动作、一个声音，连表情都不用，瞬间就把小白悲恸欲绝、誓死追随的心境刻画了出来。陈导根本就来不及喊卡，这戏就完成了。

这表演，绝了！

连陈导都惊在那儿了，半晌没回过神来，现场的工作人员早被震住了，以为这下算通过了吧？立刻大声叫起好来。

陈导脸色一沉，到底顾忌着现场可能徐总的人，没准会传话，也不敢打压得太明显，只好喊：“马上接下一条。”我难不死你、我累死你！

下来后，孙悦悄悄地赞：“小林，你好厉害！现场的暴发力那么强，以前在班上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一手？”

肖放说：“惊艳吧？绝活多着呢。”用词夸张，语气却轻描淡写。

孙悦钦佩地说：“我相信你一定有一炮而红的那一天。”

私下，李明真犯愁：“这陈导是有点为难咱的意思，奈何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就忍着点儿，没必要跟他较这真儿。左右一个来月，咱拍完了就走，犯不上结一梁子。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没必要。”

肖放只笑笑：“他喜欢简化风格，没什么。”似乎全没放心上。

晚上，何烨来看他，都快八点了，他还没有吃晚饭。何烨一直在拍摄棚外等他，将近十点的时候他才拍完当天最后一场。因为驻场演员不能离开拍摄基地，何烨只好带他到基地里面的酒店赶紧吃点东西。

肖放低着头大口吃东西，何烨猜到几分，问：“中午吃饭了吗？”

中午李明刚好也有戏，就没照顾到。肖放下戏的时候，只有冰冷的盒饭，他虽然不挑，但的确没什么油水，不到六点就饿透了。

肖放倒不介意，这感觉与当年他初出道时非常相似，反而令他再次体验到自己当年不管不顾的拚劲，当下兴致昂然地答：“当然吃了，我这每天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不吃饭哪有力气下这狠手？”

何烨问：“拍摄还顺利吗？”

肖放说：“还好，进度蛮快的，有希望提前杀青。”这话不假，这也是他当前最在意的事情，无论陈导怎么排，只要能早点了结这个项目，再苦再累他都不怕。并且，他发现林煜的身体恢复起来很快，也许这就是年青的好处。

何烨说：“那就好，老实说，我还真有点期待能早点看这部戏，欣赏你的表演呢。”

肖放本来正大口嚼着烤肉，这时动作慢了下来，忽然一笑：“不急，等我将来有了代表作，一定请你来好好欣赏。”

何烨说：“你曾说，每一部作品都代表你，这部是例外吗？”

这林煜，果然认真得可爱！其实，肖放曾经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就是无论哪部戏，只要他出演，就会按自己当时能达到的最高水准要求自己、全力以赴，这才是他眼中一个专业演员应该有的职业素养，他一直按这个准则执行。

但今天，当陈导那样无理地乱提要求时，他突然意识到，不是你想好好表演、就有机会去做，而是要看导演、看剧、看机会，是不是给你这样实现的空间。

他因为发展顺利，几乎没拿过配角的戏，遇到的导演都会给予他足够的空间，哪怕导演不同意他的方案，至少会尊重他的想法，所以一直以来他没有遇到过太大的制约。

而他，也几乎忘记了一个十八线小演员起步时的压力，不仅是自身的业务能力，还有水平有限、气度更有限的导演压在上面，基本没可能按自己希望的方式表演。

现在辣眼睛的影视剧泛滥，不仅是演员不行，首先是导演的水平就参差不齐，才有不过关的作品充斥市场。

不过，这不能跟眼前的何烨说，这家伙早就提醒过陈导不是正人君子会下套，现在不正好说明他是预言帝？不能让他太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