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以往大概也是这么个行情，”伊剑平心里有点忐忑，是不是心太狠了，当时诱导许耕墨时可说是两万一段的，以往背景音乐多有重复使用的，本来最多二十万就能搞定，没想到许耕墨这次身心太投入，曲目不打算重复使用，一段就用在一个特定场景中，算下来不得了，“一般来说背景音乐多是重复使用的，许老师人太实诚，要用背景音乐来衬托的场景，他会每段每段根据剧情来编排，没有一段是重复的。不过，到时咱们公司定个总额度，相信许老师也能理解。部长，其实他自己真正能拿到手的并不多，虽然他的团队其他成员都是学校的学生，但他那人一向体恤学生，给他们的酬劳将是大头。”

“他在学校是不是挺受学生欢迎的？”申屠安莫名其妙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话来。

“嗯，还行吧，感觉他是挺受欢迎的，不但他们古筝专业，别的专业学生都喜欢跟他交流，比如现在他的制作团队中伴奏的扬琴、笙、笛子、二胡等演奏员都是他的忠实粉丝。”

“他还要将酬劳分给学生？”申屠安眯了眯眼。

“是的。他虽然喜欢向银行存钱，但并不是那种刻薄抠门的人，该付出的大方得很，再说了，此次能评上副教授，很大程度上学校里他的那些粉丝助力不少。”见申屠安并没在意编曲成本是不是高，伊剑平底气足了些。

“什么意思？”申屠安好奇地问。

“部长也能理解，像我们艺术学校评职称不靠关系不靠金钱是门都没有的，”伊剑平心想，算了，反正已经把许耕墨的情报出卖了，多卖少卖都是卖，“今年他们民乐系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名额，在推荐候选人时却梗住了，二胡的老教授要推荐自己的得意门生，中阮的教授要推荐自己的弟子，箜篌的教授又拿出各种求优待的理由替自己的门徒作荐，资历相当，老教授们的话语权又不分上下，民乐系主任犯难了，平衡不了，最后想出个辙，让民乐系所有的学生打票推荐，阴差阳错的，倒把许老师给抬上去了。结果民乐系根据职称评定条件一审，傻眼了，不审不知道，一审其他的候选人还真没他的条件好，古筝硕士，国内奖项拿到手软，编写的曲目得过政府部门大奖……”

“哦，难怪许老师吃香的喝辣的要带上忠实粉了。”申屠安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是香的还是辣的不是还没个准讯么。”伊剑平不好意思地道。

“既然是公司的惯例，就按五万一段来结算吧，许老师在业界名气大，咱们出尔反尔定个什么总额度，倒显得星罗小家子气了。”申屠安拍板了，给了伊剑平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好的好的，部长大人就是大气，大企业家魄力。”伊剑平心里乐开了花，我家小财迷怕是要大发一笔横财了。

“今天上午许老师会过来么？”申屠安貌似无意地问了句。

伊剑平回到办公室才从兴奋中清醒过来，不对呀，貌似被申屠安叫去谈话，给他升职是顺带的事，主要目的好像是打探有关墨墨的信息吧。什么情况？难道田导找他了，要他做墨墨的说客？

其实，申屠安对许耕墨那么好奇甚至是着迷，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心理，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说他被许耕墨高超的演奏技艺折服虽然也说得过去，但更让申屠安念念不忘的却是许耕墨坐在公司一楼大厅落寞的身影，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迫使他想去深层次了解这个人，接近这个人。

申屠安在办公室发了半天呆，回过神后抬手看了看时间，起身扽了扽身上的西服，习惯性的掸了几下袖口往门外走去。

“申部长，出去么？”汤倩见申屠安难得地提着公文包，连忙从办公桌后起身窜了出来。

“嗯。”申屠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要派车么？”汤倩亦步亦趋跟在申屠安后面，看这样子是不打算要我跟去啊。

“不用。”两个字蹦出来毫无温度。

“那你这是准备去哪？”汤倩才不理会他给的脸冷不冷呢，自己的职责不能忘。

“下楼逛逛。”申屠安转过脸来有点不耐烦地道。

“手机保持畅通哈。”汤倩不怕死地追着他屁股补了一句。

申屠安下到一楼大厅，出了门禁，眼神扫了一眼整个大厅，径直走到了许耕墨先前坐过的那个位置，很反常地没观察沙发上有没有灰尘，一屁股便坐了下去。

从大厅的落地窗望出去，直入眼帘的是公司门口广场的旗杆台，旗杆台前面是公司的出入口，出入口两旁是一排小叶杜鹃花隔离带，再过去是一条横向的又向八车道马路，马路对面建了一堵大概两米高白色围墙的围挡，为增强美观，围挡上面盖了一层仿古的景观灰瓦，墙面上绘了一幅幅宣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水墨画。围挡里面一幢幢高楼拨地而起，可清晰地看见几台塔吊机在高空作业。

申屠安打量了半天，也没觉得对面有什么特别吸附眼神的地方，倒是围挡的最东角有点突兀之处，围挡在这个地方往里凹了进去，凹口处是栋三层小楼，矗立在一堆堆建筑垃圾中间，顶楼插了面国旗，二楼还拉了条横幅，隔太远看不清横幅上的字。申屠安也曾听说过，那家是当地的农户，拆迁协议一直和政府谈不拢，以前的村庄住户都迁了，村庄早就不复存在变成了高楼大厦，星罗公司所建的地方就是那村庄的田地，没想到都六七年了，那钉子户还僵持在那。申屠安心想，许老师不会跟那钉子户有什么关系吧？转而又为这奇怪的想法觉得好笑，人家肯定是坐在这突然想起什么才陷入沉思的，跟眼前的景有何关系，自己还真是闲得蛋疼，没事在这瞎揣测个啥。但是……许老师那次的神态，真的很惹人怜。

今天前台当班的还是晏紫涵，她好死不死又看到这么怪异的一幕，公司女职员们的男神，高冷的申部长没事又跑到一楼来乘凉了，有幸目睹两次，她这福利待遇也没得谁了。

申屠安正在为自己是不是犯了魔怔而苦恼时，马路边上停下一辆的士，许耕墨从里面钻了出来。申屠安赶紧从沙发上站起身，又习惯性地扽了扽衣襟，佯装出一副闲庭散步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往大厅门口踱去，刚到旋转门边，许耕墨从外面进来了。

“哟，许老师，又见面了。”申屠安脸上露出意外相遇真巧的样子。

“哦，申屠部长出去办事？”许耕墨缓下步子跟他客套起来。